离郭少爷不远的地方,还掉落了一颗头颅。
这颗脑袋比之少爷也好不了多少。充其量郭少爷是脑门上半截扁了,他却是下半张脸到脖子都碎了,血肉模糊地黏在地上,混杂着黑灰碎渣,几乎是一烂泥。
田牛立刻嘱咐衙役重新清点,看是否遗漏了一具无头尸。结果与先前无异,死者都是肢体完好,并没有掉头的。最重点的是一一没有人认识这张脸。
即是说,这个脑袋的主人,不是郭宅中的任何人。
众衙役看着老管家。
管家忙指天发誓:“老爷冲出去的时候我们没敢拦,可眼睛还没瞎,他是一个人跑的。我也敢担保再没別人出去过。除非见鬼了,或者一一或者无头尸自己爬起来跑了!”
回忆到这,田牛把小酒杯摁在油得发亮的桌面上,咂嘴犯愁:“苏道长,您是有真本事的人,给我瞅瞅,这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苏仙道长把筷子横放瓷碗边上:“吃了您这一碗馄饨,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田牛一吐为快,胸中干净,当然不介意交流探讨一番,拍桌爽快道:“讲!”
苏仙凑近几分,声音极轻,却抛出了个炸雷:“凶手不是郭老爷。”
田牛先是被炸得一悚,而后好笑起来:“这怎么说!郭家上下那么多双眼睛亲眼看见的,你要说是假的?”
“他们是看见了。可当时那个人并不是郭老爷。”
田牛打量着对方,这一刻,终于惊觉对面坐着的是个神棍:“那怎么解释?鬼上身?易容术?”
“若想知道来龙去脉,就回去做两件事。第一,把郭少爷的颅骨拼起来,仔细检查,如果发现太阳穴附近有奇特的伤口,就做第二件事。”
“什么?”
“捉凶手。”
田牛悻悻道:“捉得到凶手,我也不至于在这跟你吐半天苦水。”
“守株待兔,我向您担保,这几天内,凶手必然会去一趙府衙。”
田牛听得有点儿意思,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时下流行的大理寺悬案中的主人公,担任的是步步紧逼、抽丝剥茧的角色:“可我怎么知道谁才是凶手?每天来府衙报案的正经人、闲人都不少。”
苏仙轻笑:“郭老爷有多高?”
田牛比了比鼻子:“到这儿。”
他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一笑而过:“您现在只当是在听笑话,却不知万一我说的样样全中,又待如何?”
田牛道:“这样,要是真和你讲得没差呢,下次我再请你一碗馄饨,怎么样?”
苏仙往上多比了个头:“那么凶手比略高一点,女人,穿得很严实,不说话,只会笑。”苏仙顿了顿,又说,“近日我须得去一趙十堰,恐怕不能亲陪缉凶,请千万留心,不用理会别处,她只有一个地方是弱点——头。”
田牛一来好奇心作祟,二来案件发展也没有新头绪,便当真去了趙停尸房。
一查之下,居然真让他查出了点东西。
少爷的脑袋两侧,列着对称的四排洞,八个窟。太阳穴处的洞口竟有拇指粗细。原先因颅骨碎裂而难以发党,他是忍着恶心,请人把几块大大小小的碎骨烂肉拼在一起,这才发现的。
田牛立即上报,理直气壮:“铁锤又不是狼牙棒,怎么可能一锤下去带几个眼?这说明有别的凶器;既然有我们没查到的凶器,那就可能有我们没查到的凶手!
县令大人得凶器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又对“比他略高,女人,穿得严实”的凶手描述不以为然,教育道:“小田,你一向都是很明事理的。你倒是说说,女人怎么能在郭家那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里,砍出一条血路?还比你高,你知道自己有多高吗?比你高的女人,能看吗?那该哭了,还笑!滚滚滚!”
田牛便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