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声此起彼伏,低沉却有力,像是猛兽低吼,摄人心魄。
空气中弥漫着荡起的烟尘,从低伏的衰草叶尖绵延到高大的乔木顶端,是土壤的细微颗粒和沙尘被剧烈的震颤激起而成。
吴勇捂住口鼻,咳嗽两声。
他眯起眼,以避开这段并不长久的黄色烟尘,但受阻的视线却紧紧盯着模糊视野中的某样东西,不愿离开。
那是个看不清细节的庞然大物,它的身形被尘沙遮掩。
吴勇所能见到的,只是粗略的轮廓和略微斑驳的颜色。
即使隔着很远,那体型庞大的巨物仍能给他这名修者带来一种置身于刀尖的寒意,令他忍不住地颤栗。
这种恐惧和崇拜,似乎已经深深地刻印进骨髓之中。
在他记忆中,视野中庞大的战舰,就意味着力量、冷厉和杀戮。
这里是青都界南方,而吴勇是一名流匪。
一名曾经从那场司昭军援助尘海宗的战斗中侥幸存活的流匪。
彼时陈当还没有来,青都界的流匪也没有拧成一股,而吴勇也只是其中一伙流匪的一份子。
他的境界未至金丹,所以在那场战斗中并未被特殊关照,才侥幸留得一命,后来残存的人们被其它的流匪裹挟收拢,他也就跟着一起。
现在的吴勇是一艘流匪战舰上的偏将,领着百十来个人。
严格来说,流匪的战军并不能称之为战军,因为那只是临时拼凑而成,军制杂乱而无序,直到现在吴勇也并不知晓偏将这个没听过的官儿到底是怎样的级别和司属。
但这不妨碍他为此而高兴,毕竟已经算是脱离了底层,在劫掠中搂些灵石器物作为私财不成问题。
但这并不是吴勇得意的主要因素。
他真正引以为底气的,是在战舰上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吴勇对战舰有一种异样的痴迷,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战舰发动腾空的时候,在下方注视。
与司昭军的那场战斗,几乎吓裂他的肝胆,此前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序而整齐的修者团体,也从未见过如此强大恐怖的杀戮重器。
他仍旧记得,司昭军的战舰喷吐着炽烈的各色光辉和锁链,以及源源不绝的各类弩箭,像是割草一般收割着身旁修者的性命。
即使当时的几位金丹境界当家,用尽手段也仅能在战舰表层留下浅浅的划痕,然后被更多的光辉所淹没。
逃不掉,也打不过。
没有任何赢过的希望,甚至连苟全性命都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吴勇至今仍将那种无力和恐惧记得清清楚楚。
那恐惧更多的来自于战舰。
那简直是高效收割修者生命的利器,吴勇甚至怀疑,元婴真君若是有意杀戮,效率是否能够快过记忆中的那艘战舰。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意识到,并不是只有高境界才能握有那样强悍的力量。
战舰从此对他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味,他敬畏而渴求这般的强大。
在他心底更有一种隐藏极深的渴望,那就是以同样的战舰,将曾经追杀他如丧家之犬的司昭军正面击败碾压,正如当初司昭军对自己做的那样。
吴勇想让他们也尝尝被杀戮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正在这时,一道听在他耳中具足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响彻整片简略至极的泊港。
“三天之后,发兵尘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