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公子说的那样,此行必然凶险万分,他作为曾经的矿工更加明白,一定是发生了某些大范围的变化,比如天灾、叛变、甚至是疾病,无论是其中哪种,他都不能让公子涉险。
等他先去探路,再将情况汇报给公子,避免公子受累。
阿忠原名葛忠,出生在一个矿工之家,几代都是矿工,他没见过自己祖父,听说在他刚出生那年发生矿难被埋在了矿山,连个尸体都没找到,那会儿他便依稀明白矿洞是个危险的地方。
而在他记事之后,无数个日子里总是牵着娘亲的手站在矿洞口等他爹葛刚出来。
他爹出来的时候总是会把他抱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一身脏兮兮的黑色污渍总是抹得他一脸黑,他娘就得给他擦半天。
但娘亲从来不说这些,她最喜欢洗爹的衣服,在别的矿工一身黑的时候,只有他爹最干净,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发现。
有一次他偷偷跟着爹进了矿洞,那黑漆漆的洞里,只有摇晃的烛火照不亮一米外的距离,他只能紧跟着自己爹,但还是被另一名矿工发现了,大喊:
“老葛,这是你儿子吧?”
葛刚发现了顽皮的儿子,打横抱起就要往回走,阿忠却笑嘻嘻的,年幼的他只当这是一种嬉戏,却不知葛刚心里有多慌张,还好及时发现了。
但,就在回程的黑漆漆矿洞里,突然地动山摇,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发生坍塌。
葛刚抱着自己儿子,嘱咐他不要睁眼,一个劲的朝出口跑,身后是惊慌的矿工,大大小小的坍塌他们都经历过,可这一次,却动静大得过分。
矿工为了得到铁矿,就得不停的挖,而挖掘山体充满了危险,出现一点误差,就会导致山体整个的塌陷。
看似完好的山体,实则内部全是圆形的通道,像蜂窝煤一样,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锄头下去,会不会变成最后一根稻草。
葛忠本来是闭着眼,但周围的惊呼声,滑落的石块声,还有汗水滴落打在他脸上,令他睁开了眼。
那道刺眼的亮光逐渐变小,像是日落一样,逐渐被黑暗覆盖。
最后再也不见。
隧道塌了。
前面,后面,坚硬的石块堆堆叠叠,几乎没有间隙。
形成了封闭的狭小空间,沉闷,又无声无息。
阿忠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接近,他问葛刚。
“祖父当初是不是也这样?”
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感受到无边的绝望。
葛刚愣了愣,最后却只告诉他。
“少说点话,保留力气,咱们一定能出去的。”
在黑暗中,没有粮食,逐渐减少的空气,阿忠死死的抓住了葛刚的手臂,他一句话不说,牢牢记住了葛刚的交代。
但他不知道,葛刚为了不消耗狭小空间的空气,竟悄悄的自尽了。
靠着葛刚的牺牲,阿忠活了下来,等到了救援。
阳光如同初升的太阳,明亮的光芒一点点随着石块被撤下而照进黑暗的洞里。
他从坍塌的洞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公子。
还是个孩子的连崇睿像个大人一样,笑着摸他额头,安慰他一切都过去了。
他却很难再开口说话,总是想起父亲的交代。
少说点话,保留力气。
阿忠强压心头的悸动,只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珑山已经近在眼前,再走上一炷香就能看到热闹的珑山矿场。
但,珑山一片死寂,周围安静的连鸟叫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