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主神色大变。
“阁下若有什么不满,大可朝我来,何必拿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做要挟?”
“吾听闻你们凡人中间有一句话。”那人笑道,“欲要杀人,必先诛心,你既不答应吾的要求,便得做好迎接死亡的命运。”
“吾倒想看看,在你心里,是这一城的百姓重要,还是身边的结发夫妻,至亲手足乃至膝下幼子重要。”
“凡人,你会如何选择呢?”
最后一字落下,黑衣人大笑着转身,连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一道消失在了屋中。
李家主白着脸,身子摇摇欲坠,终是满目绝望的跌坐在了地上。
门外,陆芷目光怔然,放在门上的手不知何时垂落在了身侧。
所以说,当年李氏兄弟二人之所以会被抓去,并非李氏利欲熏心,而是被逼无奈?
陆芷回头,愕然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等等,她又被丢下了是吧?!
陆芷眉角一抽,压下心头的憋屈,想了会儿,起身往城门处马修士的府邸跑去。
路上陆芷梳理了一下目前为止接收到的信息。
与陈三元所说不同,马修士其实是魔域尊主之一,早在十三年前便来到了无邪城。而李宥兄弟二人并非十六岁时被抓,李家夫妇也并非买子求长生。
陈三元骗了她。
可他为何会说谎?
李宥是否也知道此中的误会?
陆芷停下了脚步,她突然想起李宥之前对李氏夫妇的称呼,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看李宥的反应,肯定也误会了当年的事,而刚才屋中的那些对话,他是不是也听到了?如果听到了的话,这会儿又可能去哪里呢?
陆芷在原处踯躅片刻,一咬牙,继续朝马修士府邸赶去。
总归,她还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李宥会做出弑兄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陆芷在马修士府中一直逛到第二日晌午。
那姓马的人行踪不定,且府中下人不多,也不知把他们藏到了何处。加之府中院落颇多,回廊水榭分布错杂,陆芷一趟逛下来,花去了整整半日的时辰。
日头颇晒,陆芷索性在水池边寻了个阴凉地儿,看了会儿池中开得正盛的莲花,双手枕在后脑躺了下去,闭上眼小憩。
于她来说,诸多不顺,在睡觉面前,都得靠边站。
只是她这一睡,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池水中波光粼粼,映着寒月冷霜,陆芷尚穿着一层轻薄的夏衣,这会儿抱着双臂发起抖来,总觉得比昨晚冷了许多。
面前落下一片枯黄的叶。
陆芷微愣,倏的抬首,入眼处是一树杂乱无序的枝桠。绿意不再。她复低下头,不远处的水池里,莲花凋萎,零散的缀在其中,寂静荒凉。
……怎么的,她就睡了一觉,直接从夏天睡到了秋天?!
身后传来喊声:
“阿梧――”
陆芷回头,青苔石道上,穿着布衫的少年披沐着月色,朝她身后的凉亭招手,待人走近了些,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
陆芷循着他的目光,一并看了过去。
亭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身青衣落入眼中。
那人披着一身略显陈旧的绒襟青衫,与布衫少年一般大的年纪,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白芨似的手执着书卷,雅致的眉眼微微低垂,儒雅平和,叫人莫名心生好感。
许是听到布衫少年的叫唤,那人抬起头,片刻的怔愣后,朝陆芷这边弯了弯眉眼。
这是李梧。陆芷想。
身后的少年穿过她,径直朝那边跑去。
“三元哥,你怎么来了?”李梧放下手中的书,扫了眼跑到自己面前的人,有些失笑,倒了杯温茶递过去。
陆芷挑眉,神色诧异的看了眼布衫少年。
这是陈三元?他什么时候进来府中的?
“阿宥出事了。”陈三元将手里的茶喝完,抹了把脸,神色焦急的拽着面前的人,将他拉出凉亭,“今早阿宥西苑那边闹了事,生生把人家打了个半死,晌午时候便被人告到了马修士那里,方才有人过来,说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将他押去了大堂外,怕是要被罚一顿了。”
李梧摇着头,似是习惯了一样,虽心下着急,却也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有受伤?”
“那小子命大着呢。”陈三元啧啧叹声,“你又不是不知,从小到大,从来都只有他让别人吃亏。不过他也是的,明知道如今情况特殊,还非要惹事,你这个做兄长的可得管好他,免得惹了那马修士,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我知的。”李梧叹了口气,脚下的动作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眼身后。
陈三元随他停下动作,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后者若有所思的回头,朝他笑了笑。
“无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