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住在那小小的院子里,年轻的储君每晚都会在院外站很久,却不敢推门进去,两个人默契的保持着安静,直到……
那夜下了很大的雪,积雪几乎没过长靴,簌簌飞落的雪花比鹅毛还要来得沉重,压在肩头更加让人不愉。
凛冽的冬天骤起,吹散一院清香,院外那着白色圆领袍的少年依旧沉默的站着,任由白雪覆盖在自己肩头发上,他也不曾移动脚步。
后半夜最是冷,谢长寄几乎感觉自己的冻得失去知觉,脑子里回忆起的却是以往东西他与君绫一起围在大房间内烤火时的情景。
她似乎特别喜欢看小孩子害怕的模样,每每总是能憋出一个九流鬼故事来活跃气氛,谢长寄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会害怕鬼?
但为了哄她高兴,每次他都假装自己被吓得魂不守舍,因为只有这时候,师父才会笑眯眯的弯起眸子将他哄小孩一般抱进怀里。
想到这些,谢长寄唇畔不禁扬起笑,连刺骨的冷都仿佛再也感觉不到。
视线模糊间,那扇木门似乎被推开,白裙的女子撑着伞缓步而来,容颜如初见,从未更改。
“喂,阿寄,给我吹首曲子吧,听说你最近学了笛子。”
谢长寄欣喜,连忙掏出腰侧的笛子——许久之前他就想这样做了,给她吹曲子。
冻僵的手指捏不住笛管,一首曲子吹得磕磕绊绊,他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君绫却伸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发。
“它叫什么呢?”
“如寄。”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冬夜里,青年与女子对面而立,在那逐渐漂远的笛声里,驱散了所有寒冷。
谢长寄曾经以为君绫可以在这深宫里永远陪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寿命是有限的,而君绫可以永远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但,即便是只博这一世,他也感到满足。
而当冬转春的时候,院内桃树再发新芽,当他寻了一枝最好看的桃花去找她时。
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房间内的折扇下压着一张纸,上面也只留着简单的一句话。
[山水自有相逢处,愿,岁岁平安。]
我唯一的救赎也抛弃了我。
谢长寄从未感觉自己的一生能有这样悲哀。
他得到了之前梦寐以求的东西,权利、地位、人心,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的尊重以及恐惧。
直到这一刻开始,他才恍惚觉得,都是没有意义的。
年轻的储君开始变得阴晴不定,成为了世人口中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怪物,这深宫里再也没有人敢招惹他。
而唯独只有身为大皇子的谢朝祈曾见过,自己那个暴戾的弟弟在每一个寒雪夜里,曾坐在檐上一遍遍温柔的吹奏着同一首曲子。
握不住的雪,如同烟花,落在他眉间发上,无人再拂去,一身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