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官与太学生百余人堵在司命府外为第五伦请命,声势浩大,惹得府中左、前、后等几个司命堂的官吏也纷纷出来观望。最后连孔仁的上级,五威司命陈崇都被惊动了。
陈崇和孔仁不同,他是王莽成为“宰衡”时便追随的亲信。当时王莽笼络了天下高才之士,以族人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大儒平晏领机事,刘歆典文章,西域都护孙建为爪牙。此外还有涿郡崔发、南阳陈崇二人,皆以其才能得到重用。
新朝建立后,王莽也给众人丰厚回报,封陈崇为统睦侯,正所谓“帝命帅繇,统睦於朝”,地位特殊,还让他祀陈胡公,视为宗亲皇族。
简单来说,陈崇乃是新朝开国元勋般的存在。
在职位上,王莽以陈崇为骨干创立五威司命府,监察上公以下,代替了前汉京兆尹的权力。
陈崇此人见识卓明,眼下众人堵门,他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先站在孰中看了一会,将景丹、耿纯、第八矫、刘隆等跳得欢的人一一记下。
反倒是缩在后头的刘秀没能入他眼。
直到中垒校尉马余也赶来,形势已出现剧变,陈崇见时候差不多了,才从正门驰出,身后是王莽特许五威司命拥有的仪仗。
乘乾车,驾坤马,旗帜有五:左苍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中间则是赤星,好不威风。
这仪仗让情绪高昂的太学生们都不由畏惧,向后退了几步,孔仁他们不怕,但统睦侯不一样,始建国以来,死在陈崇这笑面虎手下的大臣不计其数。
不知所措的孔仁连忙过来下拜,陈崇也不多言,只在乾车上注视众人。目光所到之处,不论是太学生还是郎官,都心虚地避让开来,哪怕中垒校尉马余,也得向他作揖行礼。
他缓缓开口道:“案件尚在审讯,律疏自有时限,岂能顷刻间便给人定罪?汝等视国法如儿戏焉?就算第五伦无罪,被汝等聚众闹事连累,这罪过,比纵囚还大,岂不见前朝郭解之事?且先散去,若第五伦当真清白,明日本司命自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咚咚咚!”
陈崇出门前算好了时间,话音刚落,五威司命府门前昼刻已尽,常安城各处都开始擂“闭门鼓”。一声接一声,声震城池,间隔很长,在半个时辰内,一共要响六百下。
它们和陈崇的话合在一起,仿佛锤在众人胸口,让他们更加心虚。
“夜漏已开始计时,宵禁快到了,在开门鼓敲响前,敢在八街九陌无故行走者,以犯夜罪论处,要当众笞打二十下。“
陈崇伸出手,指着街道南方缓缓向五威司命府靠近的队伍,那是执金吾(奋武)的骑从仪仗:“是汝等自己回家出城去,还是等奋武将来缉捕,明晨笞于道上,让汝等斯文扫地,叫郎署、太学蒙羞?”
他又对马余笑道:“中垒校尉,太学生和外郎不懂事,不如你带个头,想来马校尉应是遵循国法之人,与汝弟不同。”
这番话份量很足,马余目的已经达到,立刻应诺,上马离开。
郎官们也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接下来相信官府,相信统睦侯就好,便陆续自行散去,连耿纯也告辞了,只剩下景丹一人。
太学生们则面面相觑,这和他们设想中今夜就将第五伦救出来有些差距。
正迟疑之际,身后却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不愧是统睦侯,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畏强圉!让人敬佩。”
众人回头,最惊喜的莫过于景丹,来者竟是国师亲信,元士隗嚣。
隗嚣在长平馆与第五伦、景丹同席,表现出了对伯鱼的欣赏,亦是第五伦拜托景丹去请的人之一。但隗嚣豪放的外表下却是谨慎犹豫,他没有立刻答应景丹,直到现在才出面。
陈崇皱起眉来:“原来是隗季孟,你是自己来的,还是奉国师之命?”
“与国师无关。”隗嚣笑着看了一眼景丹:“吾路过此地,听说这边有冤狱,特来听一听,看一看,仅此而已!”
人人都知道陇右隗季孟是国师公亲信,他说无关,谁信啊!
只以为,此事连国师公都惊动了,孔仁不由暗悔,本来他柿子捡软的捏,岂料捏到一把钢刀,这第五伦的背景,是真硬!
隗嚣的出现,让太学生们更加安心,觉得此事稳了。眼看闭门鼓已经敲了百余下,商量一番后相继散去,约好明清晨再来迎第五伦出狱。若是五威司命还不放人,就再做计较。
而远离五威司命府的一辆马车上,来迟一步的桓谭看向老友扬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