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实秀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和。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赵和未尽之言。若是郭昭没有出意外,赵和呼唤郭英的动静惊醒了他,那么赵和只作是与郭英开了一个玩笑就是。
但赵和只是这一试探,就将郭英骗了过来,由此也可以看出,郭英年少,哪怕经过郭昭的倾力培养,却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充当北州领袖的地步。
“你怀疑郭少君?”在停了好一会儿之后,段实秀才又道:“他是大都护唯一侄儿,唯一的亲近晚辈!”
“为了权势,便是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的事情,难道少了么?我可是在星变之乱那一夜被投入铜宫的,我很清楚,对一些人来说,父子之情……是可以放弃的,更何况伯父与侄儿?”赵和沉声道:“况且,郭少君一向对朝廷缺乏恭敬,他一心一意只想着投靠大宛,此事想来段长史也知道吧?”
“那你为何在发现之后,又独自逃遁,而不是将自己的怀疑公之于众?”段实秀追问道:“以你之智,只要控制住少君,等我们来之后,很容易便可以为自己洗清罪名……”
“我不觉得容易。若真的凶手是郭英,确实简单,但若是凶手……是旁人呢?”赵和紧紧盯着段实秀:“若郭英只是被人利用,而真正的凶手,却是心怀叵测,藏身暗处,他手绾大权,思虑深远,他不想投靠大宛,他想的是……投靠犬戎呢?”
此语一出,便是段实秀也不禁脸色变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段实秀再凝视着赵和:“你这是怀疑所有北州高层。”
赵和叹息道:“若郭公不死,我自然不会如此怀疑,但是郭公之死,让我很难相信北州的高层。”
“那你为何还来寻我?”段实秀眉头挑了挑:“我不也是你怀疑之人么?”
“若只以权势地位来看,段公你确实是我怀疑之人,若以思虑心智而言,段公你的嫌疑甚至最大。”赵和缓缓道:“但段公你有一个缺陷。”
“哦?”
“没有兵权,你不掌兵,所以哪怕郭公出事,你也不可能最后获利,以段公之智,自己不能获利,反而有损于北州,这种事情,向来爱惜民力、关怀属下的段公怎么会去做?”赵和道:“所以,当我意识到有人布下这陷阱,想要算计我之后,我便琢磨着在北州哪里可以获利帮助,想来想去,就只有段公这里有破局的希望!”
段实秀抿了一下嘴,面上虽然还算平静,心头却是巨浪翻腾。
他此前就听赵和说过自己的一些经历,但是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些自我吹嘘的成份在内,但现在他真正相信,赵和在咸阳、在南疆,能够做出那么多大事,能够在那些关键之时做出关键抉择。
“你为何觉得我会相信你,会帮你?”段实秀思忖了一会儿,又向赵和问道:“如今你别无选择,我的选择却还有很多,比如说,我去找到那个布局之人,与他合作……”
“布局之人无论是谁,他想要稳固自己在北州的统治,必须挑选外援。郭英郭少君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遗余力与大宛勾结。若郭英不是布局之人,那个隐藏的布局者甚至有可能会与犬戎合作。无论与谁合作,都是与异族联手,都是与虎谋皮。我这些时日并未浪费时间,一直在观察段长史在北州推行的政略,段长史绝非愿意投靠异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