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海棠和段天涯都离开了京城,也就在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早上,有一对夫妇回到了京城。
这个时候,皇帝正在浴德池中沐浴。
从前皇帝来这里沐浴的时候,总是在一阵调笑玩乐,欢畅淋漓之后,才来袪除疲惫,享受香汤。
而今天,一夜未眠的皇帝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想要通过沐浴让自己更精神一些,或许也存了借助沐浴这个仪式,去除身上晦气的念头。
故而今日的浴德池中,没有放松低笑,只有一片沉静肃穆,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服侍着皇帝。
曹正淳亦守在浴德池外。
一个小太监悄悄赶来,与曹正淳耳语几句。
“曹正淳,有什么事?”
小太监的话未说完,浴德池里就传来了皇帝的问话。
皇帝从前在沐浴的时候,是不会在意周围出现什么情况的,但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精神,注意着四周。
从昨天奉天殿里的烛影,今早紫禁城中的朝阳,到现下裕德池里的水花,外面站着的太监、宫女,他都有留心。
好像见了方云汉那一面之后,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像往日一样,只关注自身,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众人瞩目。
真正高贵高傲,看重自身的人,才能对外界的各种变化不萦于心,不留痕迹。
才能以自己为主,安然的等待着旁人来向自己汇报,如果不来汇报,他也不在意,因为除自己之天子之尊以外,世上无大事。
而现在的皇帝,却连烛火燃烧间一下噼啪的响动,花园里突兀凋落的一片树叶,周围的小太监一个投向别处的眼神,都要关注,都要探究。
所以皇帝问的这句话里面,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躁。
曹正淳却察觉到了皇帝的这种情绪,所以他故意小步快行,响应这种焦急的问话,回答的时候吐字也很快,语调却平直,清晰。
他道:“启禀皇上,是洛菊生回来了。”
皇帝眉头一皱。
曹正淳没有抬头,看不到皇帝脸上的表情,可他仿佛知道皇帝的疑惑,已继续解释下去,“洛菊生是三十六省文武状元,也是老奴的把兄弟,他文采斐然,武功精绝,一身炉火纯青的少林内功,佛门正宗,最善于养神理气。”
“老奴想要让他为皇上推拿活血,保养精神。皇上您看如何?”
皇帝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点头说道:“你有心了。这个洛菊生,朕好像还记得,他真有这样的本领?”
“绝无半点虚假。”曹正淳恭敬说道,“经过他的推拿,也能让皇上好好休息一番,而且,他的武功实则不下于老奴,有他在,老奴也能告罪暂休,调养疗伤,以备下一战。”
皇帝沉吟数息,道:“好,等那状元过来了,你就自己回去养伤吧。”
“谢皇上恩典。”
片刻之后,皇帝离开浴德池,见了洛菊生。
少林的推拿过穴之法确实有些门道,何况洛菊生本来就精修少林金刚指,在指法按摩这一方面,配合上大力金刚指的认穴,简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皇帝本来满腹心事,一腔恨怒,一夜未睡,自以为憔悴难眠,没想到在洛菊生的按摩之下,不消半刻,就已经沉沉睡去。
洛菊生趁着这个机会,迅速赶往东厂,面见曹正淳。
曹正淳之前在皇帝身边陪了一夜,形貌狼狈,仪容不整,他离开了浴德池之后,也已经抓紧时间,洗漱熏香。
洛菊生来的时候,陪了皇帝一夜半日,不休不食的曹正淳,正在吃早饭。
紫禁城中当然不缺山珍海味,到了东厂督主这个位置上,他的吃穿享受,如果愿意,就算与皇帝相比,也能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