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那个就是珍珑棋局。”
马车之外,一个当地的中年樵夫正在跟李嫣然交谈。
他望着那面巨大的山崖棋盘,感慨道,“听说那棋局底下,是个深谷,山谷之中还有老神仙守着,要是能过了棋局就能得到神仙赐宝呀。”
“早几年的时候,有好多拿刀拿剑的汉子往这边赶,不过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读过多少书的,往谷里去了之后,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不过那些人出手阔绰的很,倒是让俺们这附近热闹了一阵子。”
中年樵夫说罢,接了李嫣然给的几文钱,便连声道谢,挑起自己的柴禾担子走了。
李嫣然看了那人一会儿。
她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眼力分外高明,能够看得出来,这个中年樵夫也没有什么武功底子,却挑着两捆半人高的柴禾,走起来步子十分沉重。
那一双草鞋磨的快破,衣服上也多有补丁,面色发黄,想是平时饮食之中没有沾过多少荤腥,不过刚才交谈之间,这个中年樵夫的精神却还不错,好像也很安于现状。
方云汉坐在马车前,随意问了一句:“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
李嫣然回过神来,一边往马车这里走回,一边说道:“我出门去少室山下游玩的时候,一路上所见,繁花锦簇,觉得大宋真是富足。不过从少室山到终南山,还有这回往天山来,却觉得好像越走近来,地方就越穷。”
“看来你家中真是将你养得很好。”
方云汉摇了摇头,轻笑道,“其实这世上哪个国度没有贫富之差,倒不如说,如今大宋两处战场久持不下,一路走来,民心却还算稳定,没有大的流民队伍,也没有太多被迫落草为寇的无奈,这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
只能说这个发展进程完全不同的大宋,真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除了某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出现在同一时期,皇位上坐的也是个有能耐的硬骨头,整个朝廷的风气都截然不同。
若换了方云汉曾去过的,那个有四大名捕的世界,两处战场哪有可能僵持这么多年,满朝文武只怕早就因为政见不同,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边关也早就该迫于压力撤军,然后刮地三尺,凌迫百姓,送钱求和了。
李嫣然在马车边上停下,道:“所以,战争才是让大家活得更不好的原因?”
“不全然是。有些战斗,是很有必要的。”
方云汉若有深意,又像是理所当然一样,顺口答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像西夏和辽国这二者,还想打下去的话,他们从上到下的野心家、好战者,很快就会过得非常不好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座峡谷前,穿过这道峡谷,就是珍珑棋局那一面悬崖所在的地方。
随着马蹄声声,棋局上那些黑白棋子越来越近。
已上车的李嫣然望着那面悬崖,又问道:“真人,如果双方都拥有那种,一旦发动,可以轻易摧毁对方朝廷主体,引得两边同归于尽的强大力量。他们是不是就会互相忌惮,战争也就打不起来了?”
这一路上,方云汉经常跟她聊天,无论有什么问题,好像都会给出一个不用怎么思考的答案。
这一次的询问,李嫣然自己的态度其实与从前那些问题,是有很大区别的。
她将自己的异样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但方云汉答的依旧平静自然。
“如果你说的这种力量,完全凝聚在个体手中,那么,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又岂会没有对应的自信?甚至可能会有一方过于自信,而去主动的挑衅他人,使自己成为唯一的霸主。”
李嫣然闷声道:“自古以来,七海九州,那些主动掀起战争的帝王,都是这样想的吧。但他们都是男人……”
“男人、女人又有什么不同?”
方云汉反问道,“男人可以强大,女人也可以强大,女子可以柔弱,男子也可以柔弱。你将道德与性别联系,是一种最错误的想法。”
“就算是帝王,中原曾有女皇帝,而现如今,辽国那个明着垂帘听政的萧太后,西夏那个隐在幕后操弄局势的太妃,她们两个跟皇帝到底有多大区别呢?”
李嫣然眨了眨眼,她听了这段话之后,好像就没了说话的动力,忽然陷入一种沉思、回忆的状态。
不过这样的安静没有能够持续多久。
当马车越过了峡谷,面前一片平地,迷雾丛丛,当中就忽然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老者声音。
“欲试破珍珑棋局,且向右行十步。”
方云汉听到这个声音,目光一偏,已经知道那人位置何在,便伸手往马车之中一招。
一个西瓜大小的锦盒从马车中飞射出去,平稳的越过迷雾,没入山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