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铄点头,又说道:“但是请参军不要忘了,我们大晋的兵力虽多,然而却需要南防东吴,北抗匈奴、西挡鲜卑和防范地方叛乱,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仅仅就是大帅麾下这十几万人,这支机动兵力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大晋朝廷就会彻底丧失战略进攻能力,在战略方面处于被动挨打的彻底窘境。到了那个时候,不但蜀地注定不保,张志贼军还可以乘机转守为攻,让我们大晋重新陷入雍凉不解甲、中原不释鞍的被动处境!”
“赵括论战!朝廷的战略决定,那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曹掾来指东论西?”孙楚吼叫得更加大声,又说道:“总之我坚决反对撤军!不能让我们之前牺牲的将士白白战死!”
“我也反对撤军。”王琛终于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不能辛辛苦苦跑这么远,白白枉送了几千上万的人头灰溜溜撤退。谁要是敢私自下令撤兵,本官就在陛下面前参他!”
孙铄无可奈何的闭嘴,只能是把求助的目光转向石苞,石苞则是神情痛苦犹豫,许久才说道:“让老夫想一想,然后再做决定。”
其实孙铄说的道理石苞当然都懂,多线受敌的西晋现在确实只有石苞这一支机动军队可以担任战略进攻力量,这支力量一旦有什么闪失,声势大涨的汉军肯定能够扭转战略方面的被动处境,改战略防守为战略进攻,惟有把这支机动力量撤回关中,才能对汉军形成战略震慑,让汉军不敢扩张太快,也随时可以卷土重来,重新向汉军发起进攻。
这一点也无比正确,汉军之前连梓潼郡都不敢光复,就是因为晋军的战略进攻力量威胁太大,晋军的战略进攻力量也只要存在,汉军的每一步扩张进取也必须都要小心翼翼。
然而明白这个道理也没用,现在这个情况是晋军一旦撤退,成都平原肯定会彻底落入汉军的魔爪,同时汉军还可以乘机打通和南中后方的联系,与东吴联手重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这样的局势后果当然不是石苞一个寒门将领可以承担,所以即便心中无比倾向于撤军,石苞也只能是把情况写成奏章,派快马送往洛阳请司马炎亲自决定,不敢擅做主张直接决定撤兵。
很可惜,战局的发展变化却又注定了石苞不可能等到司马炎真正出决定,又过得两天后,在汉军东线阴魂不散的陆抗又主动派人与石苞取得了联系,除了告密说罗宪接受汉军偏师的粮食援助,有谋反嫌疑之外,又告诉石苞说汉军偏师已经撤退西归,极有可能直接撤回成都增援汉军主力,让石苞做好应变准备。
除此之外,陆抗还厚着脸皮向石苞提出了一个无耻要求,就是让石苞以命令罗宪向东吴移交永安城池为交换条件,换取东吴水师大举入侵益州腹地,铲除还在起步阶段的汉军水师,袭扰长江的沿江诸城,让汉军的后方处处起火,城城生烟,也让张志被迫分心,还有汉军偏师不敢直接回师成都。
看完了陆抗的书信后,石苞直接笑出声音,说道:“如果老夫有权力做这个主,那老夫倒是毫不犹豫的同意放弃永安,让张志逆贼的后方处处起火,但是可惜啊,永安是我们大晋的城池土地,是否让给东吴狗贼,必须要由陛下亲自决定。”
“大帅,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永安问题吧?”王琛开口,冷冷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张志逆贼的偏师问题,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尽快歼灭张志逆贼的主力,待他的偏师回师到了绵竹,与贼军主力会师一处,我们就更能平定张志小儿发起的这场叛乱了。”
“那监军以为我们该如何作战,如何才能尽快平定张志逆贼发起的叛乱?”石苞苦笑反问。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王琛彬彬有礼的回答道:“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监军,具体如何作战,还需要大帅亲自决定。”
石苞沉默,许久才说道:“容我三思。”
是日,夜色已深,大营之中的晋军将士早已在军帐之中睡熟,然而石苞的寝帐里却依然还是灯火通明,独自一人孤坐在烧得正旺的炭火旁,石苞的心里却比帐外的冬风更加冰凉,心头还不断的天人交战,暗道:“现在这个情况,就此退兵无疑才是上上选择,但是没有陛下的旨意就擅自退兵,将来朝廷责怪下来,罪名还不是得让我一个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