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各以室内之物赋诗,欧阳修拿了个鹦鹉螺杯,苏洵拿了得瘿杯,曾巩得了张越琴,苏轼得了澄心堂纸,苏辙得了金星研,章越得了方竹杖,曾宰得了月砚屏风。
众人作了诗。
眼见无一人未成,欧阳修大喜又提议以墙壁上画像为诗。
当下欧阳修得了韩退之,苏洵得了李文饶,曾巩得了杜甫,苏轼得了李白,苏辙得了魏郑公,章越得了诸葛孔明,曾宰得了谢安石。
章越突心有所感提笔写下一首诗来。
欧阳修见众人皆才思敏捷,顷刻之间援笔立就很是高兴。
如此对诗对联才有意思,同时也为几个后辈子侄如此出息而感到高兴,于是拿起众人的笺纸略作点评。
当欧阳修读到了章越诗作,不由略一停顿开口念至:“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听了此诗四席顿时一动。
欧阳修弹章不语。
苏洵反复念嚼了数遍赞道:“好诗,老夫读悼孔明词从未有一诗如此矣。”
苏轼,苏辙对于此诗也是言语,然后一并起身向章越表示了佩服之意。
至于曾巩却叹息一声,不知何故。
这时本该点评的欧阳修却没有说话,反而是一贯沉默寡言的苏辙忽道:“度之,此诗似有深意可否道出?”
章越笑道:“一时而作罢了,见笑了。”
章越看向欧阳修,这时欧阳修已是放下笺纸笑道:“此诗何人来解析一二?”
这时最末曾宰起身道:“在下试言,还望几位指正。”
欧阳修点了点头。
曾宰言道:“这攻心二字,出自三国志,孔明南征时,马谡送行时言,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最后孔明南征收服孟获,这就是能攻心则反侧自消。”
“至于审势,入蜀时,孔明佐刘玄德治蔬,法颇尚严峻,玄德另一谋主法正劝孔明法汉高祖刘邦约法三章之事,缓刑驰禁以慰其望,宽以治蜀。孔明却道君知其一,不知其二,秦以无道,政苛民怨,高祖因之,可以宽之。”
“而刘璋暗弱,虽有累世之恩,但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日渐废弛。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为治之要,于斯而著。”
众人纷纷点头,深觉得曾宰解析得透彻。
欧阳修道:“当今朝堂上最要紧莫过治心之要与宽严之法。”
“范文正公当初新政,就是大臣们不能一心,左右反侧。党争不止,有何攻心之法?能使天下同心,消弭党争。”
“至于宽严之法,三郎以为如何?”
众人看向了章越。
章越答道:“蒙世伯垂问,小侄以为这宽严之法不同,并非儒家一味讲宽,法家一味讲严。但凡严刑峻法即以为是法家主张?”
“小侄不敢苟同此论,儒家治国亦讲‘刑罚世轻世重,有齐非齐,有伦有要’,不同时不同法,有时当宽有时当严。宽则济猛,猛以济宽。然后人只知皮毛,一味用宽或一味用严,不能攻心而诛心,实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