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
小厮将门外之事细细回禀。
“岑娇?便是那个救了太子的武定侯府三小姐?”薛临的声音冷而低,似寒冬峡谷间吹过的阴冷寒风。
风夹杂着霜雪,可以割破人的肌肤。
“救了太子,却又与容陌有所牵扯……”薛临拨动着拇指上的红玉扳指,眼帘半掩,声音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幽冷,“太子最近倒是总念叨这个岑娇。”
长安的水已经很浑了,太子年幼,偏又心思单纯,总不好叫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有接近太子的机会。
“柔妃的生辰可是快到了?”薛临突然开口问道。
做薛临的小厮不但要机灵,更要知晓长安的大事小情。
小厮忙道:“诗会次日便是柔妃娘娘的生辰。”
转动红玉扳指的手停下,薛临终是撩了撩眼皮,“让人给柔妃带个话,今年的生辰宴记得给武定侯府送张帖子。”
……
长安街喧嚣热闹,鼎沸之声彰显繁华之景。
车轮碾过青石板滚滚而行,马车微晃,两人的身子左右轻荡。
岑娇抬眸瞄容陌一眼,视线刚落在那张俊颜上,便嫌弃的避开了视线。
不过片刻却又忍不住转回眸子,来来回回数次后终与一双墨眸隔空对上。
“既是想看,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正大光明。”
他又从未阻拦她看他,何至于这般。
“王爷说笑了,小女对王爷的美貌并无兴趣。”
前世都看得腻烦死了,谁会想看他!
“只小女有一事不明,烦请王爷解惑。”岑娇有时候是个极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便比如说那“胡壮壮”就让她很是想不明白。
见她这般当真,容陌的心情忽然更好了一些。
他斜眸望她,不知是不是岑娇的错觉,她竟在那深邃如渊的墨色眸中望见了一丝微光。
虽然极其浅淡,但却是温暖,柔和的。
而这两个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前一世的摄政王容陌身上的。
“名字不符吗?”他的语气略带疑惑。
“当然不符!”
而且是哪哪都不符!
“有吗?”声音依旧清凉,却无冷意,像无风的初雪,轻柔且缓慢。
见岑娇又挑起了左边的眉尾,容陌细不可查的翘了下嘴角,随口解释道:“一时想不出什么名字,念着她们唤你娇娇,便脱口而出唤你壮壮。”
至于为何姓胡……
看着少女尖尖的下巴,清亮的眼睛,容陌想着狐狸的本姓应该就是胡吧。
岑娇冷笑。
好一个脱口而出,才华横溢的摄政王竟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想不出来,骗鬼呢啊!
思及此,岑娇忽的想到,严格意义来说,她好像真算个鬼吧?
见岑娇走神,容陌眉心微蹙。
正好马车停下,容陌起身,侧眸瞥她,“壮壮,下车了。”
岑娇:“……”
你才壮!
不仅壮,还憨的一批呢!
两人行至茶楼,岑娇垂首暗暗腹诽,看见前面的那人的锦靴便想踩上一脚,却是未曾发觉,那双锦绣始终距离她半步之遥,再无需她追赶。
雅间内,茶香袅袅,茶博士跪坐烹茶,姿态优雅,云衫广袖,很有魏晋风范。
可实则他却并非表现出的那般心无旁骛,在倒水取茶时,眼神总会飞快的掠过端正对坐的两人。
这两位郎君莫非……又有龙阳之好?
茶博士面上不露分毫,执壶的手稳而雅,与那茶香一般清淡,可心里却不禁为天下男女情爱操尽了心。
如今这世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俊美的男子都更喜欢男子,再这般发展下去,那些小娘子们可如何是好呢?
长安城俊俏的小郎君一共就那么多个,再有几对断袖之恋,啧啧啧……不妙不妙呀。
容陌与岑娇正襟危坐,两人未言半语,端坐半晌身子也未曾晃动分毫。
茶博士不禁佩服起两人来,他做了这行已有十五年,但每每为客人烹茶还要趁着换水之机动一动脚,这两位竟如雕像一般,属实厉害。
茶烹好了,屋内依旧静的落针可闻。
茶博士躬身退出,转身之际了然一笑。
这两位八成是刚入此门不久,青涩生疏的很,再过上两年应便可目无旁人了。
茶博士将门合上,里面果然便传来了男子低沉的声音,“现已无人,说吧。”
茶博士高深莫测的牵唇一笑。
瞧吧,他说什么来着,他一走两人迫不急期待了吧。
真是不坦诚呢……嘿嘿嘿。
岑娇瞄了一眼合上的门。
容陌抿了口茶,淡淡道:“凌云候在门外,你尽管解释乱臣贼子,无需多虑。”
岑娇沉了口气,既是躲不掉,避不开,那便只能面对了。
岑娇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缓缓道:“其实,小女确有卜卦之能,那日所言并非凭空捏造。”
容陌眼帘轻抬,薄唇微启,鼻中发出一声冷笑,“壮壮,莫装。”
岑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