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这一言可谓是石破天惊,不仅震惊了众人,就连容和都不由一愣。
护国公身居高位,但向来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这么多年从不理会朝中纷争。
此番他突然将矛头对准容陌,容和一时都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惠清长公主亦怔愣的看着护国公,倏然她皱了皱眉,目光偏移了些许,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护国公可是有事禀告?”容和敛眸,语气淡淡。
护国公望了容陌一眼,拱手道:“陛下赐婚于瑾王与陈府小姐,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圣上赐婚更是莫大的荣幸。
可瑾王爷非但未感激在心,反是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辜负了圣上的心意,此乃对陛下的大不敬。”
护国公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和事老,莫说言他人是非,便是被人冲撞了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人一番。
众人曾笑言,兔子还有个急的时候,但护国公的脾气比兔子还好。
这样的人突然上谏,令众人一时都摸不清头脑。
容和眯了眯眸子,沉默未语。
陈阁老从始至终低垂着头,仿若此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嘴角却暗暗扬起。
他起初想找御史弹劾容陌,但此行亦有风险。
这桩婚事是陛下所赐,为的不过是制衡容陌,但这桩婚事对陈府没有一利,陛下心中自然清楚陈府不愿。
如若他号召御史谏言,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同样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不过后来有门生为他出了一策,让他茅塞顿开。
并非只有御史才有谏言之能,若有一身份尊贵之人愿为他上书谏言,效果事半功倍,且还不会使得陛下怀疑。
只这人选要求甚高,不仅要身份尊贵,更要有陛下的重视和信任,思来想去,最后他将目标落定在了护国公身上。
惠清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姑母,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护国公为人又素来敦厚,从不论是非,这样的人若能帮他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自是比那些御史要强上百倍。
可他与护国公不过泛泛之交,甚至在多年前还曾有嫌隙。
所幸护国公此人贪图奢侈享乐,他费尽心思命人以惠清长公主的模样雕刻了一尊与人同高的玉佛相,这才说服动护国公。
护国公说的义正言辞,言语中无不表露着对容陌轻视圣上赐婚的不满。
惠清长公主在短暂的惊讶后,便平静了下来,甚至觉得护国公做的很对。
容陌这个人乖戾嚣张,有负皇恩,这种捂不热的人便该远远贬开才是。
护国公的言辞其实还算中肯,只是就事论事,但言语之间无不是对容陌此行的不满以及与陈阁老的同情。
毕竟容陌无视圣上赐婚,与其他女人的暧昧缠绵传遍了大街小巷,还被百姓传颂为天赐良缘的美名。
他与其他女子是天赐良缘,便陛下赐的又是什么?
容和闻后,略一沉吟,开口道:“陈阁老,你如何作想?”
陈阁老淡然起身,将早已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
内阁阁老,文采自是斐然,言辞之间无一字诉苦,可其中心酸众人却皆能体会。
语落,陈阁老恭敬一礼,拱手道:“此事但凭陛下做主,老臣没有任何异议。”
容和执杯抿了一口酒,酒樽掩下了嘴角冷嘲的弧度。
放下酒樽,高位之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仁爱宽厚的帝王。
容和的视线轻轻扫及众人,在众人的垂首屏息之下,缓缓道:“朕本觉瑾王与陈府小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是未曾顾虑到两人各有心仪之人。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朕本意是为促成一段良缘,若是因朕乱牵红线,酿成了孽缘,反是得不偿失。
既是如此,这桩婚事便算了吧……”
始终面无表情的容陌起身谢恩,语气极其真诚,“陛下圣明。”
众人:“……”
瑾王,过分了啊,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相较于轻松满意的瑾王,陈阁老却是指尖发冷,面色也不甚好看。
陛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各有心仪之人……
陈阁老抬起头,仰望圣颜。
可容和敛眸而坐,清雅淡然,让人望不轻他心中所想。
护国公见事情达成,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甚至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见往日不常做这样的事,十分不习惯。
护国公拱手回到座位,途中忍不住望了陈阁老一眼,冲着陈阁老会心一笑。
陈阁老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老傻子,看他做甚,这若让陛下察觉岂不怀疑。
护国公偏过头,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
老匹夫,来日方长,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