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皇帝将那碗落毒的芋圆砸在了穆婉逸身前,碎瓷片划过她的裙摆,黏糯的白色液体飞溅在她墨黑的氅衣上,宛如冬夜落雪。
“淑贵妃的死可与你有关?送去启祥宫的吃食可是你动的手脚?说!”
“怒极伤身,父皇仔细龙体。”穆婉逸屈膝,捡起大块的碎瓷片放到一旁空置的琉璃花樽里,“淑贵妃是为慎嫔所害,荣妃娘娘的吃食一向由御膳房负责,和儿臣有甚关系?”
“朕知道,你恨朕杀死了西绝王,所以这些年来对朕一直都十分冷漠。私底下,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可你如今动的是什么心思?”
皇帝目光里透出蚀骨寒意,将自己视距到穆婉逸之间的这段距离尽数凝住。
他想一眼看穿穆婉逸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看到的,只有她脸上从始至终挂着的那抹淡定笑容。
“短短两年,你大哥沙场失意断了足,二弟天花久治不愈掏空了内里落下病根,四弟居在宫外的旧邸莫名其妙走水,若非他好彩当日不在府上,恐怕命都难保。除了与你一母同胞的老三,还有痴痴傻傻的老五外,你这些兄弟经历的险事当真都是意外?”
穆婉逸锋利的长眸微眯,深狭目光透着几分厌冷,“国师说流年不利,父皇应听国师的,在宫中摆下风水阵避灾避难。”
“风水阵?人为的祸事,却要朕依靠玄学去处置?你方得知朕有意立淑贵妃为后,她便横死!老五是个痴儿!他能得罪谁,以至于要为人毒害?今日,更连荣妃也险些着了道......”皇帝失望透顶,声音冰寒刺骨,“朕念在父女之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肯说出实情,朕饶你不死。”
穆婉逸眼睫覆下,目光冷冽盯着朝阳宫光洁的地面,慢悠悠地说道:“儿臣何事都未做过,父皇要听儿臣说什么?”
皇帝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从前那个乖巧伶俐,可爱暖心的长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眼前这个冷到骨子里的女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对自己的厌恶。
他神色灰败到了极点,一字一句道:“明日,朕会命大理寺彻查你,桩桩件件,只要你做过,只要朕想查,这世上就没有朕挖不出的真相!”
穆婉逸转动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平静点头,“父皇是天下之主,儿臣相信您定能所求有所得。夜了,父皇若无事,儿臣告退。”
她转身,走得决绝。
皇帝被她气得面色铁青,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修齐的罪行罄竹难书,朝臣多番上书让朕废了他!他是你的胞弟,你一心扶持他顺利登基,自打西绝王死后,你巴不得朕一朝驾崩全了你的愿吧?”
穆婉逸驻足,背对着皇帝肃声道:“父皇万岁。岁岁年年与您常相见才是儿臣的愿。至于三弟,他本无君主之才,大昭的天下交托于他手中实为儿戏。当年是父皇您执意要立他为太子,儿臣尚年幼不为所动。然今次您要废了他,儿臣自当合手称幸,共盼大昭之福。”
话落径自离去。
她说话的语气决绝傲气,令皇帝也产生了动摇。
会不会是自己冤枉了女儿?
可他是皇帝,冤枉与否,只得查过才可知。
毕竟除了亲情,他还肩负着兴旺大昭的责任。
这重担,重要过他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