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幽暗的九重天上,世界之神居所寂静无声。
“我来这里太久了,身体不会长大,也没有了时间觉,哪里还记得她死了多少年呢?”
一个孩子的稚嫩声音响起,伤感之际,对自己提出的新主意挺显热情。
“不如叫‘那个人’来问个明白。我也想顺便打听,他这趟去风临城有什么收获呢。”
观棋者公子阳当然知晓小童暗指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毕竟生死两端,地上活着的“那个人”已转为凡骨俗身,难道随时召唤得来?
他惊讶道:“祁北能来神之居所,因为他身为金乌神坐骑。可那个人也来得了吗?”
“哈,我叫他,他当然会来啦。好歹,我曾是他,他曾是我。难道你忘了,他动身去风临城之前,还跑来跟我告别呢。”
小童笑一声,复又严肃道:“告别,告别,他是准备赴死么。”
说着,伸手打个清脆的响指,只见风临棋盘上腾然升起一阵青烟,稍过片刻,果然见到其中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仔细看去,是个神色黯然的成年男子。
公子阳默默地望着命不逢时的烟雾中人,十分同情其摧心断肠的际遇。回想起他曾呓语般的喃喃,声音悲戚寂寥,仿佛开了个永远都填补不满的黑洞——
我要去风临城,我要去风临城,去找到她的尸骨,带回来好好安葬……
观棋者不由黯然神伤。
“我问你,”小童倒是干净利落地指了指青烟中的来者,“你借口去风临城采风,现在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青烟中的人影缄口不言,只是注视着童年时期的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光阴荏苒,穿梭如流水,脱皮换骨的刹那之间,早已阴阳相隔。
看着成年的自己,小童的心脏砰砰一跳,思绪如同脱缰野马,想象着倘若自己还活在人间,或许早就继承了君安城主之位,该修生养息的、该澄明内政的、该严肃法纪的、该出兵平叛的,应当都会一点儿不差部做到。
环视四周,冰冰冷冷,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个亡王者垂手矗立,九张棋盘上的风起云涌近在眼前,却伸手不可及。家人的貌是情非、众臣的百般吹捧、八个护鼎国的心惊胆战,各种阴谋诡计算计人心,部都消失啦。也只剩下脚边一堆堆批阅不完的奏折,可供打发无聊的漫长时间。
他忽然觉着所有事情都了无生趣了。
已经死了的人,还那么多牵念干什么呢。
小童退缩着摆了摆手,有些躲避着,驱散那人的影子:“哎呀我不该把你找来,找来干什么用呢?你赶紧回去吧,该找谁找谁,该去哪去哪。”
虽然被下了逐客令,青烟尚未消散,人影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还有诸多话语没来得及倾诉,似乎有太多复杂记忆里的沉疴往事不能出口。
毫无边界可言的偌大空间里,小神童、公子阳和青烟中的人影仿佛部化作石像一般,孤零零、一动不动地立着,快要与亡王者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