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个无牵无挂之人,史从云把自己驮装备的小骡子让她骑着,准备带她去南面。
一路上,史从云沉默无言。
邵季在旁边说道:“这样的事到处都有,不必放在心上,不然你会睡不着的。”
“其实她们回去也活不长久.......
一群弱女子,还揣着钱财,很快就会被抢。”王仲说得更加冷酷些,“退一万步,这不是你的错。”
史从云点头,没有多说,他心里不好过,却明白两人说话难听,却是好意,不会把火气发在为他好的人身上。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路上,史从云一直没说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样的屠杀,比战场的残酷更令他心悸,难以接受。
这是回太原的路,其实一路走来史从云都在不断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世界,接受这个世界,接受时代的风情,这个时代的三观,他原以为做到了。
可亲眼目睹河口村的惨状,他才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其实都没适应。
只是战场之上的恐惧和求生**让他短暂忘记思考。
待突然清醒,才明白世界还是那个他无法忍受的破落世界.....
叹口气,他首次对前方的李谷主动问道:“李相公,史书中说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真的存在吗?亦或只是史官的夸言献媚。”
李谷回望他一眼,眼中有惊异的色彩,“为何这么问。”
“如果是真的,先人祖辈曾经做到事情,我们也还有希望不是么......”
李谷没立即回答,抚摸自己的花白山羊胡须,反问:“为方才之事?”
这些天下来,李谷与他这个后辈加相处比较愉快,李谷也愿意与他说话。
史从云点头,他不敢评价李谷为人,只觉得他是个有底线的实干主义者,他确实会压榨百姓为皇帝大军筹集军粮,但也会为他作保,杀烧杀抢掠的乱兵。
李谷沉吟一会儿,跟他说道:“这样的事很多,算是寻常,这个村刚好撞上我们,还有许多地方管不了。
老夫听向部署(向训)说你小小年纪勇冠三军,身先士卒,泽州城外更是连斩十二名贼兵贼将,当是血性小辈,今为何如此踌躇?”
史从云老脸一红,随即认真道:“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则无所得,若这样的事大家都以为寻常了,往后天下会更加糜烂......”
周遭万物生发,沿着汾河碧波流光,两岸林间鸟雀争鸣,草木葱郁,群山俊俏,若没这些血火凄惨,真当得一句大好河山。
李谷这次更加诧异,停下马侧目看他,直到看得史从云浑身不自在。
“向训说你类汝父,有勇将之风,如今看来是瞎说。”
李谷笑起来,随后道:“此时勿要多想,好好活着,待打完这仗,老夫可与你这满脑想法的小子促膝长谈。”
........
待回到太原,史从云也明白李谷为何走到一半折返了。
太原连攻十余日毫无进展,还损兵折将,阵亡已超过两千。
各路军帅都向官家上书,觉得此时应该撤退,认为太原城坚,此次攻城准备不周,仓促间难以功成,应该来日准备充分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