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儿,闻先生,我打探过了,那普三郎拜了内侍省飞龙使江佐恩为义父,所以洛阳城上下都给他三分面子。”出去打探消息的燕小乙回来禀告道。
“飞龙使?闻先生,这是个什么官?”曾葆华转向闻师道问道。
“内侍省原本只有内府、内坊、内仆三内局,先皇统御天下后,增设了飞龙厩、内伶苑等。飞龙厩负责给先皇饲养打猎所用的骏马鹰犬,有雕、鹘、鹞、鹰、狗五坊,西苑、长苑以及伊川等县的四处牧场,有良马数千匹,飞鹰走犬数百。飞龙使是飞龙厩主官,管着两百多内侍中官,以及上千杂役。权势不在三内局正令少监之下。”
听完闻师道的解释,曾葆华忍不住啧啧咋舌。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有位没卵子的做义父。只是现在做都做了,怕他个鸟!真要敢下毒手,老子一伙人摸黑去普记武馆,杀人放火,做个了断,然后逃出这洛阳城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老子投八...嗯,老子再熬几年,等时局再乱了再出来。
只是会牵连徐先生。不过不用过于担心,聪慧的他会撇得干干净净的,而且冯道也会保他的。
曾葆华主意一定,不再畏惧了。不过他从闻师道说的这些话里,想到了其它。
“我们这位先皇老倌,还真是会做的啊。天下纷战不已,百姓苦不堪言,他老人家不想着早日平定天下,救苍生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只是灭掉了朱氏父子的伪梁小朝廷,就迫不及待地穷奢极侈起来了。宠信伶人,起用阉人,真是自作孽...”
闻师道听了曾葆华的话,眼睛忍不住眯起来,眼神汇成了两道光,聚在曾葆华的身上。闪烁着的光里含着难以言明的神情,过了一会沉声说道。
“武皇帝(李克用)虽有兴复大唐之功,却虏性喜杀,少仁德之心,又自负材果,欲经营天下而不克。先皇帝勇而善战,与梁军夹河相攻,十战九胜,涉河取郓,不十日而克梁都,威震诸国。然此功不过假大义、挟世仇,奋勇向前,再趁天时而成。却素无安民济世,定天下之志,所以克敌后沉湎声色,宠宦官伶人,交乱其政,府库之积罄于奢侈,功臣之赏吝于妇人,惹得民怨兵怒。不过数年,内外离叛,置身无所,仅数十伶人相随。最后身死国灭,为天下人笑。”
曾葆华听得目光炯炯。闻先生果真大才,短短几句话,就将李克用、李存勖父子成败之因说通透了。燕小乙则听得满脸通红,目光闪烁。
旁边郭延义神情有些复杂,他看着侃侃而言的闻师道,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猜测,要是义父身边也有这样的才智高绝之士,应该不会落到身死家破的地步吧。
“而今官家,会不会革弊图新,中兴大唐?”燕小乙兴奋地问道。
当今官家雄武谦和,清廉轻财,虚心纳谏,在军民中口碑甚好。而登基以来种种善政,也让大家看到了中兴太平的迹象。
曾葆华和燕小乙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把目光投向闻师道,想从他嘴里听到某种答案。
“百姓苦战乱久矣,见官家资性宽厚,无苛猛之政,便心生期盼。可惜官家目不识丁,治政全委与辅佐之臣。臣贤则政明,臣庸则政废。”
曾葆华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是官家仁而不明?”
闻师道淡淡一笑,转言道:“而且官家已经年及花甲了,人一老,则心思不同壮年了。哀秋萧索,难有雄心壮志了。”
曾葆华和燕小乙连连点头。
这时,杨崇义神情有些怪异地进来禀告道:“华哥儿,衙门外有人报案。”
“报案?”曾葆华奇怪了。他上任洛阳县右县尉以来,这是第一次接到报案。
“哪家府上?”他追问道。
“景秀坊姚府。”
“唤进来。”
来人三十来岁,个子挺拔,虎目鹰鼻,细目高眶,低颅阔脸。看到他这样子,曾葆华和燕小乙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怪异,跟杨崇义的神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