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闻舟想了想:“……哦,不听,反正费渡是我的。”
骆诚被他噎了一会,就在骆闻舟以为老头要发脾气的时候,骆诚却笑了:“你又不是吃奶长这么大的,都这把年纪了,愿意跟谁过这点屁事要是还用我批准,你活着还有什么劲?别人愿意说什么,反正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也可能他们要求特别高——不过我觉得你……”
骆诚一顿,骆闻舟无端紧张了起来。
花镜把老头的眼睛放得格外大,破坏了平时的严肃感,骆诚用不太严肃的目光看了看他,一撇嘴:“就算还行吧,勉强长得像个人样。”
骆闻舟从青春期开始,就不断地往长辈、往大众不赞同的路上走,走得孤注一掷,因此尽管嘴硬,也仍会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揽了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天资和能力,怀疑自己离开长辈的庇佑,也许会一事无成。
十几年、几十年,无数前辈倒下的地方,如今要他来收这个尾,他能圆满地收住么?
骆闻舟回家收拾猫把它送过来的时候,觉得两只脚陷在泥里,冰冷的泥水黏糊糊地裹着他的脚,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可是这一句几乎不能算什么好话的评价此时落在他耳朵里,却好像一团快速烘干机,顷刻驱散了那种狼狈的战栗。
骆闻舟愣了半晌,突然蹭了蹭鼻子,站起来说:“那我走了。”
骆诚:“等等,你真没有……”
“没有,”骆闻舟换上鞋,弯腰系携带,“当年我报警校的时候您不就说过么,自己选的路自己爬,以后有什么事您也不会管,现在怎么?老了,心软了?”
骆诚骂他:“兔崽子,滚!”
骆闻舟站起来跳了两下,举起那个让他爸看了颇为不适的手机,凑在嘴边轻轻亲了一下:“我又不是吃奶长这么大的。”
说完,他扣上大衣的帽子,带着风走了出去。
当年,老杨嫌他不能扛事,到死也没和他透露过一星半点,甚至死后仍然留下遗书,逼迫师娘缄口不言。
如果他能早几年“懂事”,早几年接过长辈们肩上的担子,师娘是不是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可是事已至此,追溯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少他还有费渡,还有兄弟们,还有上一代人没能解决的沉冤。既然连老头都说他“像个人样”,他好歹得做一点有人样的事。
“是我。”骆闻舟拨通电话,打给了陆嘉,“你们费总把你交给我了,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嘉带着周怀瑾来到了一处花园小区。
“就是这,”周怀瑾看了看手里的地址,“杨波他们母子当年住的就是这里!”
陆嘉把车停好,探头看了看,小区保安立刻警惕地张望过来,及至看见陆嘉开来的车,神色又和缓下来。
陆嘉笑了笑,走进门口一家便利店,随便买了点鸡零狗碎,跟收银的聊了起来:“那是什么小区?看着还挺不错,私密性也好。”
收银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哦,‘银河城’,银河城私密性当然好了——您要买房还是怎样?要是买房,我劝您别买那。”
陆嘉:“那为什么?”
“产权不是住宅,您看,他们这二十四小时保安,院门楼门楼道三道门禁,进进出出的都是好车,你要是开个普通一点的车,保安得拦下盘问半天,明白吧?”收银员用十分暧昧的目光冲陆嘉一挤眼睛,“这地方又叫‘二奶楼’,风气不好,不过您要是不想自己住,租出去也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