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没有这方面的不良嗜好,如果范老师手下的这些朋友也能像您本人一样好好说话,也许我还能再健康一点。”费渡客客气气地说,随即他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张春龄,真是个废物,自己还没死,就先手忙脚乱起来,居然让人钻了这么大个空子。”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知道无辜的费总你才是那只收网的黄雀呢?我们这么多老家伙被你耍得团团转,心计真是太深了,”范思远说,“但是话说回来,我倒也不意外,你毕竟是费承宇的儿子,一生下来,骨肉里就带着毒。”
“范老师,你这个说法就很不公平了,如果不是我搀和了一脚,让张家兄弟彻底变成走投无路的亡命徒,您的人能这么顺利地打入敌人内部吗?我们俩本来是天然的同盟,您非要用这种方法叫我来,太不友好了。”
“闭嘴!”范思远还没说什么,旁边站岗的司机先怒了,“谁和你同盟,垃圾!罪人!”
费渡耸耸肩,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狡猾:“您十几年前就跟我父亲合作无间,现在我们总算拿下了张春龄那一伙人……当然,这里头我只出了一点力,还是您居功至伟。范老师,您是长辈,只要说一声,张春龄这条老狗我当然双手奉上。”
司机听他这坐地分赃的语气,怒不可遏,大概觉得他在这出气都是污染空气,急赤白脸地说:“老师那是为了……”
范思远一摆手打断手下人的话:“我对掌控谁不感兴趣,也不想让张春龄成为我的狗,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毁掉他们而已。”
费渡故作惊诧地挑起眉:“范老师,您不会打算告诉我,您是警察混进去的卧底吧?要连杀六个人才能混进去,这卧底门槛也太高了。”
“那些人渣是罪有应得!”不知从哪个信徒嘴里冒出这么一句,“罪有应得”四个字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来回飘荡,阴森森的。
“我虽然不是警察,但当年科班出身的大多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他们,”范思远说,“警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机械的工具,遵循固定的制度,服从固定的流程。而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也只是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而已,非常无力。公平,正义?这种东西……”
范思远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他身后所有的信徒都跟着千人一面地义愤填膺,义愤得异常虔诚,费渡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误入了某个邪教窝点。
“但是我当年看不到这只庞然大物到底在哪,也无从查起,市局里有他们的眼睛,这些人无处不在,稍微碰到它的边缘,就会像……”范思远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消失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没有办法,想靠近它,就必须自己沉入黑暗、沉入深渊,和它们融为一体……我没有办法。”
“毁掉一个人、一个家庭,实在太容易了,你觉得那些充满恶意的垃圾该死,他们却能轻易逍遥法外,即使受害人够走运,让恶魔伏法,那又怎么样?杀人的大部分不必偿命,该杀的大部分只要在监狱里白吃白喝几年,他们付出的代价根本不足以赎罪。”
费渡这回不用装,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唔……您这是不拿工资的义务法官?”
范思远没理他,那老人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透过洋灰水泥的墙壁和吊顶,好像落到了很远的地方:“很多时候研究犯罪心理是一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因为你越是了解,就越明白,那些人——特别是罪大恶极,最丧心病狂的那些人,即便被缉拿归案,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有些人甚至会沾沾自喜于自己掌控别人的生命,就像你一样,费总。”
费渡感觉自己这时候最好闭嘴,于是只好微笑。
“这些东西,越了解你就会越失望,但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些人给你慰藉,让人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希望的,这个系统里还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你做一点事,不是完全徒劳无功。”
费渡:“您说的不会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