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几个月,这个婴孩的双眼大多时候都是空洞的。
只有当她的‘父亲’——那位头发花白的猎户,将她从襁褓中抱起来,温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时,她的眼中会多少许神采。
“小茗?小茗?爹在这,笑一个来。”
茗,似乎是有个人给她的名字,只是那个人的影子已经十分模糊,且完全看不清了。
转眼间便是两年过去。
襁褓中的婴孩已能自己走路、吃饭,但她从未走出过家门,哪怕是被抱出去了,也只是躲在母亲或者奶奶的背篓里,透过背篓竹片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一切渐渐的不再陌生,她目中的空洞,也开始被村落中祥和的景色所填满。
云上,守了两年的吴妄正躺在摇椅上,计算着自己出去的日期,仙识环绕在死亡之神画作的婴孩身上。
旁边不远处,土神、少司命、女丑,正神情肃穆地抓着一张张纸牌,少司命的脸上已经画了三四只小乌龟,女丑的额头贴了七八张纸条。
而土神那张敦厚老实的大脸盘子上,再次露出了志在必胜的微笑。
吴妄终究还是想对自己做的计划负责,主动提出来在此地看着,每日观察着死亡之神的变化。
大荒内,日升月落了七次。
幻境中,七年已是匆匆而过。
茗在这一年进入了学堂,跟着二十余位大小孩子一同识字背书。
她一直坐在角落,且不与人交谈。
村内的长辈们都说她先天不足,可能是缺了点心眼;但茗的父母、奶奶却知晓,茗在私下里已变得十分活泼。
她会在夕阳下的院子中荡着秋千,也会偷偷拿父亲的弓箭摆出各种威武的姿势,还会偷偷用母亲梳妆台上的红纸,在唇边印下浅浅的印记。
茗的饭量也是与日俱增。
农忙时,她会陪着母亲和祖母下地劳作,也总是在田间地头的树荫中,找个地方美美的睡一觉。
春日来时,茗会追着蝴蝶跑来跑去;
夏夜莹莹,她会抓一些萤火虫洒在屋里,伴着它们一同进入美丽的梦境。
这一切变化,落在云上的四位神、人,落在天宫各方大神眼中,大多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日,土神来找吴妄问询此事,言语中多是赞叹和感慨。
吴妄思索了很久,却也无法给出详细的解释,只能说:
“这就是生灵之间的互相影响。
此村落看似只是几百个真实魂魄凑出来的虚妄之景,实际上,此地的形态、那些魂魄的言行举止,还有各处景色、房屋,耕作的方式等等,都是生灵无数岁月慢慢得来的。
这就相当于,用生灵无数年积累的成果,去灌溉、滋润茗那颗苍白空洞的心灵。
有这样的成果,其实并未出乎我预料。”
土神目中满是赞叹,对吴妄竖了个大拇指。
他笑道:“逢春神的手段,吾当真是领教了,而逢春神对生灵的了解,也着实让人惊叹。”
“这些都是我瞎掰的。”
吴妄摆摆手,笑道:“我最初想到的办法,就是把死亡之神弄到一个普通的人族村落中,让她去细细感受生灵的生老病死,从而去理解死亡。
也没想到,她的本性还是如此……活泼。”
土神嘴唇未动,但一缕传声钻入吴妄心底:
“逢春神应当也是藏了私心吧。”
“嗯?”
“人族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