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健忘的,而独孤武所理解的健忘并非指忘记,而是指希望忘记。
这就好比与人借钱,借钱的人其实记得很清楚自己借了别人多少钱,甚至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都记忆清晰,但借钱人总是希望别人忘记这件事,也希望自己能忘记。
在独孤武心里,这便可以称之为健忘。
独孤武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健忘,前世受过他人帮助,也帮助过不少人,记得住恩情的人却很少,只不过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记得自己受过的恩也记得施过的恩。
牛子言不是一般人,他是富贵子弟,这类人在独孤武看来尤为健忘,并非他以恶意揣度他人,只是习惯使然,当然也有知恩图报的富贵子弟,可惜毕竟是少数。
牛子言离开正阳村已有月余,独孤武没收到一点消息,牛子言当初说报恩,他此前便当成了一个笑话,救下牛子言的事全当自家行善积德了。
今日见到牛福,独孤武方才知道牛家没忘,牛子言也属于那一小撮人之一。
独孤武神情恍然,羞愧之色一闪而逝。
“这没什么可羞愧的,一个多月也没个消息,谁都会如此想。”独孤武懊恼地喃喃自语道。
习惯使然,一如当初在房中念念叨叨的画设计图,一旦周围环境安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总是会忘记当下的情况。
“二郎可是认为小郎君忘记此事了?”牛福眼中带着打趣的笑意。
独孤武回神,张了张嘴,辩解的话委实说不出口,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二郎误解我家小郎君了,二郎救下小郎君之恩,我等岂会忘记,委实是家中阿郎出征在外,如今正在回府途中,待阿郎回府,便会前往正阳村拜会。”
牛福说的很郑重,看得出牛家对待此事也很郑重,牛家只有一根独苗苗,独孤武救下牛子言一事,不是他们忘记了,而是在等着牛家主事人回府。
看着独孤武,牛福郑重其事的脸上有了笑意,自家小郎君结识独孤武很不错。
跟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下假神的谚语,牛福不知道,但他知道独孤武为人灵醒,心思活泛,尤其这份施恩不求报的心性更是难得,与这种人做朋友总归能学到不少东西。
看着牛福显露出的兴奋之意,独孤武感觉自己浑身散发出了光芒,那光芒叫做人格魅力。
可惜,人格魅力似乎不能抵消眼下的尴尬,独孤武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客套说不在意牛家的报恩吧,未免太过虚假,独孤武自己都不信。
说自家在正阳村等候吧,却又显得自家太过看重利益,可独孤武一家又从未如此想过救下牛子言是为了牛家的报答。
最初时,独孤武是有这种心思,但一起生活几个月,这种心思早淡了,所以独孤武在心里给牛福下了个定义,这人和老杜一样,都是不会聊天的人。
独孤武尴尬的笑了笑,改变了话题:“牛伯伯,最近是否要去长安城了,我看您刚才似乎忙着算账来着。”
管他有没有忙着算账,另起一个话题总好过尬聊。
“二郎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