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身后,裴综双眼放光,抬手虚空一击正好砸在二娘子与九娘子所乘的马车上,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同时忙小声致歉。
正倚窗而望的九娘子回过头来,“怎么了?”
“留官靴,这可是留官靴啊!”裴综一副激动得不得了的样子,“无花才多大就被治下百姓留官靴了,嘿,不行,此番回京忙完漕运收尾之事后我一定也要到地方任职,为官如此方不负平生之志”
他说的激动,九娘子听的笑颜如花,“这很了不得吗?”
裴综毕竟还是个年轻人,闻言直接翻了个白眼,“百中无一,像无花这么大年纪的更是国朝前所未见”
柳轻侯眼见居中的老人颤巍巍跪倒在面前要去脱他的靴子时总算不愣怔了,起身抢上一把将老人又扶了起来,“齐老伯,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此事万万不可啊。我年纪既轻,在硖石功业不显,官靴实不能留,还请诸位期我以来日”
眼中噙着两泡泪的齐老伯只是不肯,柳轻侯苦劝良久方才说动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耆老,场面实在有些太伤感,柳轻侯不欲多留,近乎是抢着主动饮了托盘中的送行酒后便翻身上马再度起行。
身后,齐老伯有些哆嗦的声音传来,“县尊,看看德政碑,看看我硖石百姓的一片心吧”
牛车之上拖着的正是一面新制不久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但柳轻侯终究是没回头,“受之有愧,期以将来吧!”口中话语未尽,他的眼中已有滚滚热泪滑落,他既如此,官道两边更是悲声大放。
最终,便在这悲声与此起彼伏的“县尊留下吧”的呼喊声中柳轻候策马而去,与他那挺拔背影遥相呼应的是那面刚刚立起的,他一眼也未曾看过的德政碑……
长安平康坊,寻芳阁。丫头杜鹃指挥着几个粗使杂役小心翼翼将一面高可及人的江心镜抬进花寻芳的房间。边走边不断叮嘱那几个杂役小心再小心,只能铸于每年五月五日的扬州江心镜本就珍贵至极,像这种高可及人的更是价逾千金,但凡磕着碰着一点都可惜的很。
镜子送到摆好后杂役们退去,杜鹃往里屋看了看,见没惊动仍在沉睡的娘子后松了口气,悄步上前将榻边散落的纸张收拾好后退了出来。
杜鹃根本不用看也知道手中这些纸上所记尽是前状元郎,如今的硖石县令柳轻侯的诗。
“这哪是什么诗,分明是勾心夺魂的鬼!”杜鹃将诗放到一边后边擦拭铜镜边顾自想着心事。
娘子这两年名声益发的大了,声名远超长安遍及天下不说,也使平康坊每年一次的花魁大赛黯然失色,如今花魁大赛上的第一顶破天也只能称一声“小花魁”,根本就不敢与娘子争锋斗艳,争了也没人认,徒取其辱罢了。
这么多年以来站在平康坊顶端的总是三五人并列,何曾出现过似自家娘子这般力压众芳,傲视群伦的境况?谁不说自有平康坊以来花娘子可谓空前绝后,是个活生生的传奇。
这是娘子梦寐以求的目标啊,曾经看着多么遥不可及,就像那些书生们想考状元一样,终于金榜题名时不是该高兴的疯了一样嘛,但她却看不出娘子有什么高兴,人倒是愈发的疏懒了,曾经勃勃向上的那股精气神也越来越淡了,失眠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