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路上我们管不了,但这的确是能迅速解决西北问题。程某人连这条小命都赌上了,去见禹藏花麻那个蛮子,只要说降了他,一切便迎刃而解。”程圭道。“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倒更担心萧定这里了。”
拓拔扬威斜着眼睛看着程圭,冷笑道:“你是怕我跟萧定沆瀣一气?我连李续都不肯投,却愿意屈从于萧定这么个二十啷当的小家伙?”
“我只看事实。”程圭道:“所以我今天专门来问问你,铁鹞子和步跋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拓拔扬威冷哼道:“你说得倒也不错,这两支部队,的确都是听命于萧定的。”
程圭脸色骤变。
“不过嘛,这都是在我和仁多忠的默许之下才能发生的事情。”拓拔扬威笑道:“萧定以为他派了一些军官到这支队伍之中,便能彻底掌控这支军队吗?当然不是的。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抛弃萧定回到我的身边来。”
程圭舔着嘴唇半晌才道:“我猜也是如此。不过扬威,既然如此的话,你何不听从学士的命令呢?如此便不由看萧定这个小伙子的脸色了。”
拓拔扬威大笑起来:“德潜,当初求学的时候,你可没少坑我的银钱,现在又想坑我了吗?”
程圭脸色微红:“那时我家境贫寒,你是个狗大户,自然要从你这里骗点钱补贴家用。扬威,学士身分何等尊贵,平定了西北之后,必然是要回汴梁宣麻拜相的,你有如此硬的后台不用,贴上萧定干什么?”
拓拔扬威摇头:“德潜啊,因为我不信任你们啊!”
“连我也不信任?”程圭板起了脸孔。
“如果是私人的事情,我是能信任你的。”拓拔扬威笑道:“但论到公事,可就不一定了。而且这些年来,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大宋的读书人,不管是公候将相也好,还是普通书生也罢,都不大看得起我们这些外族人。算计我们,他们毫无心理负担。德潜,你看得起我,但你真看得起所有的党项人吗?你是不是也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呢?党项人可以利用,却不能托以腹心呢?”
程圭顿时哑然。他知道拓拔扬威的能力,而且这一番话,当真是直指其内心深处,让他几乎辩无可辩。想要说谎,在这位老朋友面前,又着实拉下不这个脸面。
因为这就是不要脸了。
他还做不出来。
好半晌才道:“这么说来,你很信任萧定?你觉得他跟我们不一样吗?”
“准确地说,是萧定萧诚兄弟俩!”拓拔扬威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德潜,你可能无法了解这种感觉,但我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萧氏兄弟看我们,与看你们宋人,真得是没有什么两样,这种感觉很玄妙。察其言,观其行,我不信任他们,信任谁呢?”
程圭遗憾摇头,他知道很难说服拓拔扬威了。
“其实抛开这一点,说到最简单直接的利益问题,萧定能予我们的,你们能予我们吗?”拓拔扬威接着道:“战前,萧定说把盐州的天然盐湖给予我们做报酬,战事结束之后,他就给了我们。换做你们马学士,他肯吗?作战之时,把我们蕃军的重要性放得跟他的广锐军定边军一样,这一点,马学士做得到吗?我可是记得,蕃军在皇宋军队之中,一向都是消耗敌方箭矢石炮的角色。”
“扬威,你对我们的看法太偏激了!”程圭苦笑。
“不是我对你们的看法偏激,而是这么多年来,你们做得让我们寒心了。”拓拔扬威道:“所以,我宁肯信任萧定这个小年轻,也不会信任你们马学士,因为一旦被你们马学士坑了,我就爬不出来了。”
“以后呢?说不准什么时候萧定就调走了!”程圭问道。
“他调走了又如何?”拓拔扬威突然笑了起来:“要是谁让我不开心了,最多又回到过去便好了,没有了李续又如何?横山百万党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程圭有些头痛,这么说来,萧定以后还真不好弄走,不然这些党项人一翻脸,那事情就又不好看了。
“德潜,我知道你们朝廷的策略,打李续,还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跟北辽干,我们党项人善骑射,也在你们的计划当中吧,话说在前头,要是由萧定来领军的话,我们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如果换了人,就别怪我们敷衍了。只有一个珍惜我们党项人性命的将军,才会被我们所尊重。光想拿我们党项人的性命来堆砌功劳,我们就能把他送到阴遭地府找阎王爷领赏去!”
“我明白扬威的意思了。”程圭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们只认萧定一人而已,仁多家族也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拓拔扬威笑道:“如果你不相信,尽可以去他谈一谈。横山之中数十上百党项部族,你随便找一个去问问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