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又走了几步,到得康老先生跟前时,才屈膝行礼道:“阿念没有不告而别啊,昨日走时,老安人正熟睡,阿念行了礼,原是老先生想棋想得太入神了。”
康老先生一脸不相信道:“你这小丫头必是嫌我这老头子下棋下得慢,懒得敷衍我。”
秦念西笑得一脸无辜:“先生这话,阿念可不敢当,这满天下有多少人想跟先生手谈一局,阿念自是以此为幸,只阿念这棋艺,实在磕碜得很……”
康老先生一脸鄙夷点着头:“你这小姑娘,本来是个极不寻常的,怎得也说些这样俗气得很的客套话,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回头去与你外翁分说分说,你这样的小姑娘,就得有什么说什么才是,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又不指着老头子我给你传道授业解惑。”
秦念西被康老先生说得哭笑不得,只能一脸无辜看着他。
康老先生继续道:“不过你那棋艺虽说磕碜了点,但老头子我研究了大半天,这倒是个一招鲜吃遍天,挺好使的,不若今日,你陪着老头子把那棋下完?”
秦念西忙屈膝道:“老先生,咱们先去给老安人把针扎上吧,治病是大事,这棋不棋的,等会子再说。”
康老先生一跺脚道:“看我这记性,只怕又要招老太婆骂了,快走快走。”
康老先生说着便转身大步进了院子,秦念西笑得一脸无奈,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康家老夫人早就准备停当了,只等着秦念西来。见得秦念西跟在康老先生后头进来,便笑道:“你这老头子,莫不是找着阿念问棋去了?”
康家老夫人又笑着对阿念道:“你是不知道,昨日那盘棋,你没和他下完,他晌午饭都吃得不香,下晌也没歇觉,只摆弄那棋盘,还是晚上那碟子芝麻饼子,让他开了胃口,还用了碗杂粮粥。”
康老先生挥挥手道:“你这老太婆,净瞎说,我哪里摆弄了一下晌,我那一下晌,不知道自己跟自己手谈了多少局呢。快点扎针,到了扎针的时辰了,我去廊下等着。”
康家老太太摇头笑着瞥了康老先生一眼,又继续说那芝麻饼子的事:“阿念,那芝麻饼子好像与我们素日吃的有些不一样,我让人去厨下问了,说是你吩咐让加了海菜进去,究竟是个什么海菜就不清楚了。”
秦念西笑眯眯,一边给康家老太太扎针,一边答着话儿,其实极不愿意费那心思去下棋,心里着实不希望康家老太太睡着,手上还是只能扎了那能安神的穴位,让康家老太太不过片刻之后,还是熟睡了过去。
再不愿意,秦念西也只能跟康老先生下完那盘棋。后头又连着两天,被康老先生拉着下棋,一盘接一盘的,一下就是半天,直把秦念西郁闷得,都不想往那院儿里去了。
这几日为了陪着康老先生下棋,手头上的事耽误了不少,秦嬷嬷日日陪着笑过来瞧上一眼,看看那脉案册子写到什么地步了,只得了秦念西尴尬地摇头,一脸讪讪又走了。
这一日,又被康老爷子拉着下棋。
院子里那棵参天的银杏,经了几夜雨水洗礼,叶子都已经长成了厚实的小伞,绿得让人移不开眼,让秦念西怔了半天神。
今日康老先生这棋倒是下得比昨日快多了,见秦念西半天没落子,抬起头便看见眼前这小丫头,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瞅着那棵大银杏树在发呆。
康老先生倒也不催她,只情绪无比好,也随着她看向那银杏。
看了半晌,到底没忍住,便笑着问道:“小丫头,你直勾勾盯着这银杏作甚?你这满肚子药书医经的小姑娘,看着这银杏,想的莫不都是树叶子能做个什么药,那果子又能治个什么病?”
秦念西回过神,愣了愣,才噗嗤笑出了声摇头道:“都不是。我只想着那叶子突然间就绿了,很好看。”
康老先生笑着点头道:“甚好,如此甚好,你这样的小女娃娃,就该这样,这天天看病下棋的,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干的事。”
秦念西失笑回过头,望了眼那棋盘。
康老先生却浑然不觉道:“下棋,这盘棋老朽我赢定了。”
秦念西一脸苦笑,手上边落子,嘴上却道:“是是是,日日不都是老先生赢的嘛,你也说了,下棋这样的雅事,实在不太适合阿念这样的小姑娘,阿念其实也极不耐烦下棋这事儿,不若阿念给你找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