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被秦幼衡说得实在有些恶心:“如果时光能倒流,老爷大可拒婚试试,张家会不会给你备好仪程。老爷若不是算计好了,得了张家的嫁妆,好为老爷的前程铺路,单单为了那点仪程,就是靠卖书卖文,也能走到京城去吧?这天下,多少有风骨的读书人,都是这么进京赶考的。”
秦幼衡冷笑道:“你说得对,早知如此,我当初一定不会受她要挟,就是要饭,只要能进了京城,能参加考试,也不会就这样蹉跎一生。我今天找你来,只为一件事,不管我死在京城,还是死在哪里,不要把我和你阿娘,葬在一处,我和她,生生世世,永不复再见。”
秦念西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替自家阿娘难过:“老爷这意思,若是辞官得准,能活着还乡,还要把我阿娘的尸骨,从秦家迁出来了?”
秦念西看着被自己说中心事的秦老爷,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己,只冷笑道:“老爷放心,我根本就没有把阿娘葬入秦家祖坟山,等老爷身故之后,秦家祖坟里,随处可葬,不必有半分顾忌。”
“还有,我阿娘当年自愿饮毒而亡,虽是不忍心我孤单去了黄泉,更重要的,只怕也是永生永世,不想再和老爷相见吧,我亦有同感,如若不是外翁和舅舅顾惜我和王家脸面,老爷是客死他乡,还是在何处逍遥快活,我都只当从来没有过老爷这样的父亲。”
“老爷身故之后,我一个外嫁之女,请恕不便入秦氏祖坟山祭奠,老爷也只当膝下无人吧,老爷和我,恩断义绝多年,从今往后,不复相见就是。”
秦幼衡继续冷笑道:“你们把我接到这处,好生将养,连王相公都请动了,来好生劝慰,不就是为了你出嫁时,总能有个好名声,起码还有个进士及第,当朝为官的父亲能让你们全了礼节,你这样迫不及待,就不怕我真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秦念西以一脸傲然的表情,冷冷看向秦幼衡:“秦大人放心,莫说我有一卷圣旨在手,即便没有,在这院儿里,秦大人的生死,早就由不得你自己。你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让你活着,是不想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人间地狱,可比黄泉路,滋味儿更不好受,不知道这十年,秦大人是否有所感觉?”
“今日既然把话说到这处,我也不怕明白告诉秦大人,翁家倾覆,就是张家的手段。秦大人从前,若是安安生生,本本分分,张家虽不一定会主动为秦大人绸缪,但关键时刻,总不会让秦大人没个着落。”
说到这处,秦念西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南北两面大捷,若没有张家鼎力相助,这场仗,官家只怕想都不敢想。秦大人以为,王相家白身小儿和一个小官之女结亲,凭什么,能求来一份圣旨?”
“秦大人又以为,以你和翁家的勾结之深,凭的是什么,没有被抄家灭族?这世上,真正的聪明人和自以为聪明,云泥之别,秦大人既已辞官,大约也知时日不久,你放心,跗骨之痛,你总是要受过了,才能赴死的。”
秦念西说完这些,头也不回,径直便走了,只听得身后许久才传来凄然的大笑,然后再传来激烈的咳嗽……
秦念西不知道,是该轻松,还是该悲哀,有些混沌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