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感觉不到自己的识海了。
她的眼前一片空冥,方才还刮面生疼的山风,此刻也像是完全不存在了。
她仿佛飘了起来。
虚空与无力感漫及全身,那直抵灵魂的恐怖尖啸化作低语,诱惑着、引导着、安抚着,让她甘于沉浸在这虚渺之中。
渐渐地,下坠的身体与风中裹挟的腥味,以及方才还抓心挠肺的饥饿感,都次第化作了虚无,就连时间的概念也从苏音的意识中消失了。
直到最后,她失去了她自己。
没有五感六识,没有时间与空间,没有来处、亦不曾前往,宇宙的任何一个节点都找不到她的存在。
只有漫无边际的虚无与混沌。
“吾在。”
无垠的虚空里,像是有一个什么在……
在说话?不,那并不是声音。
声音不会具备这样彻绝一切的力量,仿佛宇宙洪荒亦无法阻绝它的抵达,亘古岁月亦不能裂解它的余音。
同样地,那也不是意念或思想之类的东西,那些都太浅薄也太短暂了,比流量尾翼的一点光斑还要渺小,纵使集结人类历史所有的灿烂文明,亦无法匹敌那力量的万一。
那是一种远比苏音所知、所想、所明更为悠久、更加威严、也更达极致的一种……莫可名状之物,就好像它……或者应该是祂,自宇宙诞生之初起,便已存在。
在亿万星辰的尽头,在广袤无垠的时空之海,祂,始终都在,无处不在,直至永恒。
而此刻,与其说祂在表达,倒不如说,是苏音突然“看”见。
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看”见了始终存续的祂,那感觉实在是玄妙得很,难以用言语尽述……
等等,感觉?
我的感觉不是消失了么?
苏音迟钝地想着,而后,颊边就划过了一片微凉。
略有些粗糙的质感,像是某种不大高端的织物,触感却又很轻盈。
我的触觉回来了?
那其他的呢?
苏音用力“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原本就未闭上,稍一动念,眼前霍然一片缤纷灿然,大千世界、万丈红尘,画卷般将她拢在其间。
青绿相间的山体正从她身旁飞掠而过,脚下灰雾弥漫,有冷风灌过口鼻,携来草木与腥气混合的味道。
好饿。
苏音用力吞咽着口水,腹内空空、饥火难耐。
五感全都回来了。
苏音用力掐了自已一下。
巨疼。
我现在手劲儿贼大。
苏音乱七八糟地想着,心情激动得要命,居然就忘了方才刮过脸颊的那不知名的织物,甚而也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半空预计将在几秒后触底且绝不可能反弹的事实。
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且知晓并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苏音笑了起来,看着渐近的灰雾与巨大复眼,情绪被隔绝在外,心底只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