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着头下脚上的姿势,冲着娄玉笙背后的画筒一抬下巴:“他们在那东西里面。”
话说得并不明确,也是苏音怕说错了露怯,便大而化之地笼统一提。
“是他们么?”娄玉笙并未相疑,屈指一弹,流光飞转,“噗通”、“噗通”两声,他的脚边便多了两个人,正是程北郭与程紫微。
他们与陈芷瑜一样正闭目沉睡,并不知内外之卅,而程紫微身上的那层白光,已经扩大到了原先的两倍有余。
娄玉笙一眼扫罢,顾不上再摆前辈的谱赞一声“女娃娃有天分”,而是抬起一双苍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苏音道:
“我可以放了他们,道友可否就此收手?”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握住流光笔的手。冷得如同冰块。
第二次了。
就在方才,当苏音凝望着他指尖的流光之时,他第二次失去了对它的掌控。
整整三秒钟之久。
直到苏音开口说话,那失控之感才消失。
娄玉笙瞳孔紧缩,心底的骇然令他整个后背都已湿透。
他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与它竟会断了联系。
这怎么可能?
它存在于他的识海,从现身的第一刻起,便从不曾有片息相离。那之后的千万年,它与他同生共死,无时无刻不紧紧相连。
而这一路踽踽独行、天涯浪迹,也正是因它之故。
若没有它,便不会有历遍红尘的娄玉笙。
它成就了他,引领了他,也从来都走在他的前面。就如最初相遇时,也是它选择了他。
他爱这缤纷瑰丽的红尘,一如它欲以彩笔画这万里江山。
他始终坚信,纵使天地不复存在,他与它因缘羁绊,亦绝不会断。
可今天,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却两度失去了与它的联系。
【你怎么了?】
娄玉笙耐心等待着苏音的回答,同时亦以神识轻扣识海中弥漫着的五色烟云。
在那里,悬停着一支透明的画笔。
伐木为杆、束草为刷、竹叶系尾,形制极为朴拙。
而在那方方正正的笔杆上,青、白、朱、玄四兽各据一方,笔刷之下刻有日月、竹叶尾处则印山川。
此刻,一道道流光正飞快掠过,笔上四兽率舞、天地自成,仿若一挥毫、一泼墨,便可画就一方世界。
娄玉笙凝神于笔上,以神念温柔地抚慰着那支画笔。
那些漫长到无边的光阴里,他常会如此,亦总能抚慰住它,再被它慰籍。
他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无分彼此,相伴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