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青铜雕像,手臂、胸膛乃至每一根肌肉线条都巧夺天工。
他已经不单单能掌控观众的情绪,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公牛来了,西格弗德静静等待着。这次,他没有再让向左手边。
他把斗篷横在身前,压低。
当他已经能感受到公牛呼出的热气的温度时,他猛地扬起罩袍,遮住了公牛的双眼,甚至没有跳跃或是挪动一步。
他的双脚牢牢站定,左手弯剑刺出,从正面刺入公牛的高高隆起的双肩之间,一直没到剑柄。
公牛那硕大的犄角此刻反而变成一项劣势,因为犄角的宽度刚好能容纳西格弗德的身躯。
在那个瞬间,许多人生出一个错觉——人和牛的形象仿佛合二为一,不可分割、浑然一体。
不过那一幕好像真是错觉,因为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金发男人就被公牛撞飞了出去。
但是那一幕又如此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观礼的贵族男女从旁人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围场内,公牛威严地站在猎场中央,金发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围场外,鸦雀无声。
公牛朝着金发男人又走了几步,忽然双膝跪倒,后腿也跟着弯曲。
这狂野的生灵慢慢地卧在地上,轰然倾倒。
而在公牛尸骸扬起的烟尘中,一个金发的身影艰难地站直身体。
顷刻间,欢声雷动、直上云霄。
皇家猎场在这一刻被屹立在猎场中央的男人征服,卡斯提尔半岛的贵族更是彻底陷入疯狂。
男人欢呼到脸颊涨红,女士们抛开一切规矩和束缚,把手绢、面纱、围巾等一切能抛出去的东西扔进围场。还有许多年轻的男子跳进围栏,争先恐后要去拥抱新的传奇角斗士。
人群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埃尔南,他拼命摇晃法南的肩膀,亢奋到尖叫:“真行!真的能行!哈哈哈哈……”
皇家看台,洛泰尔公爵心花怒放。
看着猎场内外欢呼雀跃的卡斯提尔人,他大笑着对外甥说:“这场面,还真有几分像你当年搏熊刺狮、连格三兽时的盛况。我记得那时卡斯提尔人也跟疯了一样!天呐,差点把我震聋了!”
“我不如他,他比我难。”皇帝虽然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悦,但是显然他的心情很好,从他的使用的称呼中就能看出来:“舅舅。”
洛泰尔公爵心神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打趣道:“哈兰伯爵该不会真是您的私生子吧?”
皇家看台瞬间变得极度安静,看台下的猎场此刻却宛如欢乐之海。
两相对比,皇家看台的气氛显得极度诡异——洛泰尔公爵提的问题,哪怕在皇室内部也是绝对禁忌。
皇帝忽然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人们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皇帝这样开怀地笑过。
哪怕盛着北境的水和沙的玻璃瓶送来时、哪怕帝国海军击溃弗莱曼人收复罗德岛时、哪怕远西殖民地的土著皇帝在他面前俯首跪拜时,皇帝也不曾这样笑过。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不是。”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所有人都听清。
皇家看台又重新回到刚才的气氛——为哈兰伯爵喝彩、欢笑、庆祝。
一片喜悦的气氛中,只有坐在最前面的帝王有些落寞。
皇帝支着下颌,斜倚着宝座,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和一点遗憾——洛泰尔公爵仿佛再次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还不缺少人性的少年。
“我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皇帝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