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紫禁城,春和殿。
太子朱高炽坐在宽大的金丝楠木靠椅上,面前站着一人,乃是当朝内阁首辅杨荣。
“杨学士,瞻基从顺天送回来两封信,一封是写给陛下的,另一封是写给我的,我还没给陛下送呢,你来看看。”
杨荣恭敬地接过书信,先打开第一份,看过之后再打开第二份,然后又合起来,送回到朱高炽面前。
朱高炽说道:“说实话,这两封信让我很意外,当初让瞻基这孩子去顺天是为明年的迁都做准备,如果他来信说抓了几个反贼我一点也不意外,可没想到,送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份前所未闻的货币改革建议书,什么金银本位,什么通货膨胀,市场、经济……看的我脑袋疼,只好找你来商量一下,你就别站着了,有什么想法坐下来一起聊聊吧!”
杨荣先是道了声谢,欠身坐在椅子上,然后说道:“太子殿下过谦了,这其中的门道我想殿下已经看的很明白,否则也不会召微臣前来。”
朱高炽笑了笑,说道:“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微臣觉得这些改革措施很是超前,有一些名词我也是一知半解,但是结合我朝发行大明宝钞的种种弊端仔细一想,很多困惑让人感觉豁然开朗。其实,太孙殿下很早之前就跟臣探讨过这个问题,为此臣还专门翻阅了很多古人典籍,最后发现经济问题根本不是四书五经可以解释的事。”
“你的意思,瞻基这份折子上提到的货币改革有道理?”
“这个……臣不敢断言,”杨荣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太孙殿下这份折子中阐述的许多问题,本质还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只是这个道理有些惊世骇俗,细细读来,很是颠覆以前的认知,却又让人觉得颇有道理,而且,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在于……如何检验呢?”
“你说的有道理!”朱高炽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这玩意太冒进了,要不,先放一放?”
“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杨荣马上解释道,“历朝历代铸钱,用钱去买商品,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却从来没有人研究过这些钱币的出现绝不是凭空而降,它是怎么产生的,产生之后会有什么规律,未来是什么趋势,太孙殿下这份奏折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哪怕它是错误的,可它在深究今时今日我们身边发生的改变之成因,有充分的概括和诠释,并试图摸索其中其规律。单凭这一点,已经很是难能可贵!”
朱高炽又问道:“还有个难处,就是这份奏折里头说大明宝钞如果继续进行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崩溃,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搞的跟算命先生似的,不知陛下看了会怎么想。”
杨荣回道:“臣以为,殿下不妨先拿给陛下看看,陛下自有判断,就算不执行,想来也不会怪罪。”
朱高炽拿起其中朱瞻基写给自己的信,说道:“这封信里提到一个叫林墨的年轻学子,瞻基亲口承认对于新货币的想法大多来自此人,而且对此人甚为推崇,就像你刚才所说,能够透过现象去研究事物的本质,这一点难能可贵,这个人你怎么看?”
杨荣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个叫林墨的人,只是在他的印象里完全没有这个名字。
“北直隶的学子中,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要不,臣派人去打听打听?”
“瞻基的信里还说了,此人虽是读书人,却不读四书五经,不会写八股,没有功名在身,你说奇不奇怪?”
“是有些奇怪!”
作为当世最成功的读书人之一,杨荣很难理解一个人读书竟然不是为了考科举,不能当官你费这么大劲读书干啥?
“我是这么想的啊,”朱高炽对着杨荣笑了笑,说道,“既然此人有才,不会写八股没关系,我们找个人教教他就好了,让他早点去考科举,早点为朝廷效力,你说是不是?”
“太子殿下这个提议很好,可是……派谁去呢?翰林院的话……”
毕竟只是个道听途书而已,并不知道是真有才还是骗人的,难不成要派一名翰林过去,专门为了去教一名不知道底细的学子考科举?
“也不一定非要派个翰林,而且,人家都要当值,这种差事公不公私不私的,到时候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