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他,又道:
“能接触到这份残存记忆,是你的机缘,当善加利用。”
关山越下意识地点了下头,他又看向男人,却不由自主地被他膝上那口古剑吸引了视线。
他认得出,那口剑是师父挂在古庙门口的压胜之物,师父曾吩咐过他,每隔一日便要仔细擦拭此剑一次。
男人注意到关山越的目光,他扬起剑,语带笑意:
“这口剑被你保养得很不错,算我王道然承你一份情。”
摩挲着清亮的剑身,王道然能感到这个年轻人在擦剑之时的凝聚的心神,这很好。
“关小子,你没事了?”
一旁悬空的古槐终于忍不住接口,关切道。
关山越这才注意到老槐虚弱的身影,他先是笑着向老槐挥手致意,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以关山越问了个蠢问题。
“前辈与槐老先生相识?”
“老槐是荆老儿在南疆为我求取的伴生神木,因我转生之时出了岔子,才辗转来到北荒,在此地枯守百年。”
说到这里,王道然有些愧疚神色。
“是我连累他了。”
老槐却是笑呵呵道:
“能为公子护道,是老奴的福分。”
老槐这句话自然是真心实意,毕竟南疆神木一脉如此多精怪,有多少能跟随这样一位天才?
虽然它以精怪之身成就玄胎,可也不过只是达成了最初等的真种入法胎。
在这位两度冲入返虚境界,且是用不同修法成就返虚的公子面前,又算什么?
更何况他们神木一脉,只要立誓便是万世不渝,这也是为何他独独对关山越青眼有加。
关山越做人,同样恪守一诺千金的原则。
王道然摇摇头:
“百年道行消磨,真性濒临崩碎,算什么福分。”
他抬袖收起老槐,“回来静养吧。”
然后王道然又扭了扭脖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子,想没想过——为什么荆老儿要养活你,还教你一身武艺?天下真有如此好事?”
直面王道然那对锐眼,关山越瞳孔一缩,如锋刃加身,悬于顶上。
他知道自己不算什么武道天才,甚至还身患离魂症,师傅为何要这样尽心尽力的栽培他?
从四岁那年起,老人的身影就一直在他的世界中,从没离开过。
自幼疏离人世,却又极为敏感的少年人拼命抓住这一根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如他所想那般美好,他又该如何自处?
关山越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真他妈矫情。
王道然只见他身形仰倒,双手抱头,哼哼道:
“那又能如何,是老头子先帮我的,我又没法选,只能报恩了。
“这辈子不够,下辈子继续。”
言语虽然轻佻,关山越神情却极为认真。
听到这个答案,王道然轻笑道
“认死理,倒也不错。”
关山越听出话里的调笑意味,只得自嘲一笑。
王道然又问道:
“小子,在冲关无望的情况下继续练拳,是什么感觉?”
关山越下意识蹙眉,在这座庙内点点滴滴的回忆,不由分说地冲入他的脑中。
每天清晨自心斋中醒来,稍微清洗一下,就揉着眼睛拉开拳路练拳。闲暇之时喝口酒,然后继续练拳。
打完十遍拳,入殿敬香,与师父对练直到中午。午饭仗着武者的强大体魄两口吃完,然后继续琢磨拳意招法,如何发劲,如何挪步。直到大日西沉,再以心斋之法锤炼心境。
一天就这样流逝,第二天再循环往复,这种没有丝毫波澜的枯燥生活,却让此刻的关山越这般怀念。
关山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握拳。
“习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