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沉闷而僵持。珞尘委屈巴巴,低首摆弄手指;景遥左手撑腮,半倚在老树下沉思。单剩紫芙百无聊赖,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紫芙像发现什么似的,兴奋叫道:“来了来了!小姐!”
月明星稀,清风拂动树枝,发出沙沙声响,深远似来自幽冥。
月色掩映下,长须老者,身高五尺,手擎黑色华盖,在前方威仪领路。
朵朵纯白曼陀罗花,自天缓缓而降,花落尽处,高挺颀长身影悄然若现。
他身着墨色绣金蟒纹外氅,银白长发未绾未束,面容白皙冰冷,长长睫毛下一双金瞳横穿亘古,仿佛郁结万年孤寂。淡色唇角微微扬起,看似温润有礼,实则心无挂碍。
“小东西,谁又惹你生气了?”
音色醇厚而熟悉,仿佛暖风拂面,又夹杂着特有的冷静。
珞尘猛然站起身,一头扑进怀里,“修寒哥哥……”她似看到亲人一般,满心委屈和恐惧如洪水倾泻而下。
慕修寒神色平静,抬起她的手腕轻按脉门,脉象略有虚弱,应是休息不足,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怎么回事?”
紫芙将皇帝赐婚、夜探国公府、遇见景遥和鞭子失控的事悉数禀报。末了她才想起来环看四周,老树下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景遥的踪迹?
慕修寒眼望天边,神情漠然。树下之人早已悄然退出,他却全未在意。
世间万物,过眼云烟,没有什么能让他留心牵挂。
他回首向身后老者示意,老者放下肩膀所扛华盖,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礼拜。只见黑色华盖伞开,水晶吊坠旋转不停,化作十六角巨大凉亭,以透明薄纱遮挡围护。凉亭内古朴典雅,漆木桌椅一应俱全。亭上阴文镌刻“忘殇亭”三个大字。
“等我回来。”
慕修寒化雾离去。
珞尘仍在抽涕,口中喃喃:“修寒哥哥……不要走……珞儿知错了。”
冥使黑水取出一尊孔雀蓝釉熏炉,挑一指无忧香膏置于其内。青烟袅袅,飘飘荡荡,细若游丝。
紫芙上前于桌下拿出整套紫砂茶具,施展茶艺,斟满一杯三生茶,双手奉于黑水。他双目微阖,手捻长须,轻啜茗茶。
小丫头,此情早已深入冥主大人骨髓,让他放下,难啊。
寅时平旦,天边隐隐泛出一丝鱼肚白。大山之中,寒意凛然,呼吸之间,白雾氤氲。
珞尘半躺半靠熟睡不醒,海棠绸被齐胸覆盖,细白臂膀裸露在外。
冥主拂晓归来,轻捏锦被,小心理好。
微风袭过,掀起轻纱帷幔。明珠高悬,暗香浮动,撩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