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广征博引下来,把见识不足的刘陟辩地哑口无言,不过受前世网络舆论大环境与教科书的影响,他还是不太认同藩镇的积极作用,脸上显得十分纠结。
刘陟这副表情被王定保看在心里,他径直言道:“你有话直说,遮遮掩掩,岂是丈夫所为。”
不吐不快的刘陟立即表明了心中疑问,“可大唐在藩镇林立的局面下,国都数陷,京兆百姓泪尽战乱之中;天子屡迁,圣人威仪不再......”
王定保言辞分文不让,语气更加铿锵有力,“你只知道大唐国都六陷,可知道元和以来的赫赫武功?”
“会昌三年(843年),刘沔攻回鹘,斩俘回鹘军共计四万余,可汗乌介特勤远遁,三年后被传首长安。
大中元年(847年),张仲武讨叛奚,烧帐落二十万,取其刺史以下面耳三百,缴牛羊辎贮等不计其数,并擒其酋入朝,奚人自此式微。
乾符二年(875年),高骈击南诏,破蛮兵二十万之众,擒其酋长数十人,南诏王骠信以子为质,誓约不敢寇边。”
“还有与吐蕃自大中年间而起,持续至咸通年间的战争:
大中元年(847年),凤翔、邠宁、泾原、灵武四镇齐出,收复三关七州。
大中四年(850年)高进达自与大唐断绝近百年的河西入朝,传来捷报,沙、瓜二州光复。
次年悟真法师入朝,再奏天阶——河西遗民浴血奋战,又复甘、肃二州。
同年,张沙州遣其兄张议潭携归义军收复的瓜﹑沙﹑伊﹑西﹑甘﹑肃﹑兰﹑鄯﹑河﹑岷十一州图籍入朝,河西归义军,以此而立。
大中十二年(858年),张沙州为打通通往京师最后的障碍,引兵七千直取凉州姑臧;义无反顾,计不旋踵,苦战近三载,终克凉州。
咸通二年(861年),西尽伊吾,东接灵武,纵横四千里地、生民百万之众的六郡山河,重归大唐版图!”
说到此处,王定保的双目已红、甚至因激动噙了些许泪花,他立起身来续道:
“咸通七年(866年),拓跋怀光杀论恐热,传首京师,而其余部为吐蕃尚延心击破,吐蕃自此分崩衰绝;自武德年间以来唐吐之间延续二百余年的战争,终以大唐的胜利而告终。”
“这等武功,虽然不比前汉孝武之开疆千里,亦不如本朝文皇的灭国如麻;但与汉末的魏武击乌桓,武侯中,孙权屠山越相较,却是不逞多让。”
刘陟听到这里,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没曾想到自己对晚唐的误解如此之大。大唐于行将就木之际,还能强撑病体辟服四夷、收复故土;光凭这一点,就比把一个城下的“澶渊之盟”吹上天的北宋高到不止哪里去了。
沉浸在大唐最后余晖中的王定保渐渐醒悟,长叹一声,“可大唐成也藩镇,败也藩镇,黄巢之乱令藩镇相互制衡的平衡彻底破碎,这帮骄兵悍将再也无人能约束。”
从王定保话中听出他欲讲述藩镇的弊病,刘陟立刻抖擞了精神,却被反问一句,“二郎以为,藩镇作乱;是以藩帅、藩帅之下的军官、藩镇的军士这三方之中,哪方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