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那些被取了田的豪富人家有什么反应,也不考虑此策是否会造成藩镇兵的动乱;就说这最基础的土地与户口,这两点能否支撑你的谋划,你可曾做过详尽的了解?”
这次的刘陟早有准备,自然不会像在书房那回一样唯唯诺诺,他自信满满地回道:
“下官早已调查妥当,广州人口最众的南海番禺二县,共有农户两万九千余户。”
“而其中有土地的主户,只有万余户,且这万余户所有的土地之和,不过一万一千顷。”
“其余的五万多顷良田,大都被官宦世家、豪族大姓以及少量的富农把持,这些无地、少地之民就是此策的基础。”
刘隐听罢这番说辞,却丝毫不为所动,“我当你知道什么,仅仅弄清了人口、土地,怕是远远不够!”
一旁的杨洞潜对此也相当认同,正色道:“二郎,我姑且认了你这数字;可你提出此策,总得先拟定个周全的方案罢,只做了调查,如何令人信服。”
“节使与杨判官说的是极,”倪曙对刘陟冒失的进入本就颇有微词,现在又听了他的打算,意见更是不少,“谘议参军总得告诉我等:该募多少军士,一名军士授多少土地,又如何确保授田代饷的军士,不会如藩镇兵那般忤逆。”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向刘陟发难,王定保就好整以暇地望向刘陟,想看看此人这次能带给他什么惊喜。
像是已经猜到了会遇到诸多难题,刘陟颜色不变,从腰间革带的囊中,取了一沓叠地方正的纸。然后轻轻展开,走至兄长跟前,呈了上去。
下面四位幕府僚佐,眼神都或多或少飘向了上首;像是有些好奇,想知道刘陟的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手握弟弟呈书的刘隐,刚看了一眼,按开始按搓两眼之间的睛明穴;倒不是其中内容说看得他头疼,而是觉得刘陟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丑陋。
刘陟的这份报告,主要内容就是,分析历朝世兵制的优劣,取众家之长形成新的兵役制度。
大唐以及之前的历代,主要的世兵制有两种,一种是晋朝集前代大成者的士家制,另一种是唐朝集前代大成者的府兵制。
士家制的“士”,可不是指士子,而是指士兵;这种制度把当兵的人世代划为兵户,然后外出作战之时,士兵外派,剩余的兵户全部作为人质。
但凡有军士敢逃跑或者于战场之上投降,国家便将其全家都处死;这种严苛的法律的控制下,士卒别说造反了,连投降都少有。
不过凡事有利便有弊端,士家制的反人道性,直接摧毁了自炎汉传承下来的煌煌武德;兵户成为一种低贱的身份,愿意从军的人也越来越少,一定程度上埋下了五胡乱华的影子。
而大唐的府兵制,则是以均田为基础、的偏向贵族兵役制度的兵农合一。首先府兵不但不是强制世袭罔替的,还要考察资财、丁口、能力等诸多方面,不是想当便能当上的。
并且出任府兵之后,出征打仗一旦立功,便可以得授勋官,并按照勋官的高低加封土地;还有荫子孙入仕、免除徭役等好处。
府兵制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是均田制,而一旦土地兼并严重,府兵的兵源自然枯竭。
所以恢复世兵制的优势很明显,对兵士的掌控程度前所未有的高;且只要不制定那种杀逃兵、降兵全家的律法,就不用担心平民对从军产生极大的抵触,一定程度维持了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