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她主仆寻到堂屋东间,薛姨妈正歪在榻上,由着几个丫鬟轮流扇风。
虽是临近中秋,天气却仍是闷热难当,偏薛姨妈又最受不得凉,一贯不肯用冰盆解暑,故此只裹缠了条水蓝色的抹胸裙,外罩着一件淡黄的透明轻纱,露出大片莹腻肌肤。
见是宝钗来了,薛姨妈便扬起一条藕段儿似的胳膊,招手道:“我的儿,这几日苦了你了,快来我这里歇一歇。”
宝钗却是径自绕到一旁,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蒲扇。
后面莺儿悄悄做个手势,几个小丫鬟便都退了出去。
薛姨妈兀自未觉,依旧满口心疼女儿:“说是要过中秋了,但外面自有你姨妈、表姐支应,你也用不着这么操劳。”
“妈妈放心,我理会得。”
宝钗说着,将半边身子挨到榻上,轻声道:“女儿过来,是有些要紧事儿想跟您说。”
说话间,莺儿就已经把房门反锁了。
薛姨妈这才后知后觉,于是忙将个娇养的身子翻身坐起,拿雪白光洁的胳膊挽住宝钗,连声追问:“我的儿,你莫不是遇见什么难处了?莫不是外面那几个管事娘子又……”
“妈妈!”
宝钗见她一时想歪了,忙开门见山的道:“我今儿找您,是想说香菱的事儿?”
“香菱的事儿?”
薛姨妈一愣,随即又恍然道:“怎么,你终于舍得把她给你哥哥了?”
“不是这个。”
为免母亲继续打岔,宝钗三言两语将香菱与来顺的事情说了,又道:“今儿莺儿又试了试她,这事儿却怕是十成十了。”
“竟还有这等事?!”
薛姨妈也是吃惊非小,随即脱口问道:“她可曾被来顺坏了身子?”
“这……”
宝钗登时羞红了脸,暗暗瞥了莺儿一眼,这才撒娇不依道:“妈妈说的什么话,她有没有……女儿又如何能知道?”
薛姨妈这才觉察出不妥来,忙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讪讪道:“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这事儿必然还是要弄清楚的,且等我晚上探问探问验看验看,若香菱还是完璧,自然最好不过——你且拘束她几日,等过了中秋我就做主把她许给你哥哥!”
“若真曾有苟且之事……”
说到这里,薛姨妈苦着脸道:“我可就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哥哥交代了。”
顿了顿,她又笃定的摇头:“应该不至如此,香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便真有什么私情也不至于乱了方寸。”
宝钗听到到这里,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道出心中的想法。
若依着她,若香菱和来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索性不如便成全了他二人,这样也能让来旺父子更为亲近自家。
只是……
来家现如今论权势,虽然已经凌驾于贾家众多亲族之上,可名义上毕竟还是下人。
母亲或许会为了‘穷亲戚’的颜面,违拗哥哥的心思,可换成是来家这样煊赫的豪奴,却未必能拉的下脸、狠的下心、。
…………
返回头再说香菱。
她虽风风火火出了梨香院,其实心下仍是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为何莺儿认定自己能和来顺说上话。
其实她原本是有意要问个究竟的,可又怕会牵扯出来顺和司棋的事情。
要知道先前莺儿隔三差五套话,她可是好容易才守住了这个秘密。
故此几次欲言又止之后,也只能糊里糊涂的应了,硬着头皮去寻司棋帮忙。
却说香菱到了贾迎春院里,恰巧撞见绣橘带着两个小丫鬟,正在院里布置过节时要用的彩灯。
于是她向绣橘打听了司棋的所在,径自寻到了西厢房里。
谁知推门进去,却发现屋里除了司棋之外,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