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缭绕的残烟与晨雾混到一处,满世界只有乳白色的混沌,连周边的树木都看不真切,只剩下淡淡的轮廓。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与高处的鸟鸣声互相应和,再无其他动静。
袁学义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爬起身,先看了眼靠在树上打瞌睡的守夜人,又朝身旁瞧了半天,犹豫好一会儿,才跨过呼吸平稳的宗言,蹑手蹑脚钻进了林子。
其实,他这边一动,宗言就已经清醒,练武之人睡眠都轻且直觉惊人,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做出反应,更何况身边有人盯着自己看了。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见袁学义进了树林,开始以为是去方便,可紧接着他耳朵动了动,因为对方的脚步声竟然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远,他也一下子坐了起来……
袁学义悄悄地在树林中绕了半圈,等到了土道,确定离开宿营地有一段距离,就再忍不住,撩起袍子,撒丫子狂奔起来。
等跑出老远,感觉这么不太保险,辨别下方向,又重新进了林子。
树林中灌木丛生,拦路的枝丫与荆棘划破衣衫、刮伤脸颊,更是被石头与野草绊倒了数次,可他爬起来,连灰尘都不拍尽,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奔行着。
这一跑就将近一个上午,等他勉强到了一处小溪旁,已气喘吁吁,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这才停了下来。
嗓子火辣辣的,他趴在溪边灌了一肚子,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还没等他还好喘口气,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催命的声音。
“袁大人真是好体力,不愧是在军中待过的。”
袁学义一惊,顺声音望去,却只见小溪对岸,他努力想要摆脱的和尚正蜷着一条腿,好整以暇地坐在块大石头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你……”也不知是否因为体力透支,他指着对面的人,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然后身子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宗言慢悠悠地起身,先伸个懒腰,然后双脚一点,身子轻飘飘地落在袁学义近处,弯腰看着对方,问道:“我自问对大人没有恶意,又救过你的性命,何以对我避如蛇蝎又百般试探?”
“没有恶意?”袁学义这时已从震惊与绝望中恢复了稍许,缓了缓,才抬头盯着宗言的眼睛,道:“你身上疑点太多,这样一个能轻易灭掉鞑子小队的高手,无缘无故就跟在我身边,岂能放心?”
“怎么说?”宗言愣了愣。
袁学义又道:“一个大活人,迷路还能迷路到戈壁滩么?你这秃驴满嘴没一句真话。虽然声称救了我,但并未看到土匪的尸体,只凭借一些狗肉,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谋?”袁学义面带冷笑:“遇到商队后,我故意待你如仆从,你竟没有半点脾气,万事都忍下来,若没有阴谋,鬼都不信。”
宗言尴尬地一咧嘴,咱编的理由确实不走心,可你这当官的也太敏感了。
想解释几句,但没等他说话,对面的袁学义瞪着眼睛先骂起来:“既然说开了,你这小秃驴,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爷爷眨不眨一下眼睛。臭和尚,死秃驴……”
当着和尚、呸,当着秃子骂秃驴,这事儿能忍?
宗言沉下脸,伸手进包袱里掏出一串佛珠,二话不说套了过去。
那边袁学义正骂得起劲,猛觉脖子一沉,胸前就多了一串东西。不禁愣住:“你……”
这个你字方出口,可抬眼就见对面的和尚正举着一柄雪亮匕首,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他一下子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