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淡了下去,可另一边,又起来一把声音:“司马,对岸的天都是亮的。我们的援军呢?”
“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耿有田喝到,“你要想的,就是如何守住这个河滩!”
“司马,你说蛾贼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但我老婆,就是被海阳县张县尉的儿子抢走的,我家的三分地,也是他的狗腿子抢的,我之所以坐牢,还是因为他。你说,我们在这,是在保卫自己的家,但我的家,在哪呢?”兵卒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闭嘴!军中禁止讲话!”耿有田暴跳如雷,“伍长呢?管好自己的兄弟,谁再乱说话,打二十军棍!”
梁祯慢慢地往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那里,点着三堆篝火,篝火旁,挤着二三十个兵卒,很多人的身上、脸上都带着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让个座。”梁祯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那人半响后才开始挪动身躯,给梁祯腾了一小块地方。
“兄弟们,有很多话,我不能说。”梁祯盘起腿,坐在兵卒腾出来的那点地方上,“但你们想想,战乱一起,必定是生灵涂炭,村舍被毁,白骨堆满田野。”
“是,你们都遭受过太多的冤屈,憋了一肚子气。我也一样,我当上障尉的时候,想给兄弟们讨点金疮药,却被那县尉打了十几军棍。征讨夫馀,几乎全军覆没,我活着回来了,然后直接被那个姓崔的给下了狱。”
“谁都有气。”梁祯将声音慢慢提高,“只是现在,黄巾乱贼声势浩大,黄河以北,已无一处不是战场,就是想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既然躲不掉,与其在哪个山洞里被乱军杀死,还不如拿起武器,说不定,叛乱平定之后,日子会过得舒适一些呢?”梁祯慢慢地站了起来,铆足了劲吼道,“弟兄们!我不能跟你们保证其他,但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无论明天会怎么样,我,梁祯,都一定会跟你们站在一起,迎接我们的归宿!”
兵卒们低下了脑袋,把玩着手中的玩意,谁也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浭水东岸的土地上,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以及那些黄巾伤卒的哀嚎。
“他们一直惨叫也不是办法。”耿有田枕在一面方盾上,双手捂着耳朵,厌烦地将身子翻了回来。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年,但梁祯的思维,还是不能容许他作出杀死这些黄巾伤兵的决定,尤其是,这些人还是他们的同胞,只不过是逼于无奈,才不得不揭竿而起。
“我心还不够狠。”梁祯背过身去,看着土垠城的方向,“我不是一个的司马……”
“不狠好啊。”耿有田幽幽道,“心太狠的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这该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梁祯使劲地锤着身下的破盾牌,“一天天的,除了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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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杀人。”
“在西州,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活方式。”耿有田身子一转,看着灯火通明的西方,“听家父说,我是他从羌胡人的马刀下抢出来的。我摸的第一件铁器,就是环首刀。”
梁祯抱起双膝,满脸愁容。
“在西州,男的通常活不到二十五岁。哈哈,照这么说,我还赚了三岁。”耿有田又翻了个身,“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