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哩……
清脆的声响拖着短促的尾音,好似某种禁锢被打破,凝重的气氛瞬间流散。晶莹的玻璃碎片纷扬落下,发梢随风而动。有人弓下腰,有人蹲下来,唯一没动的人,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几滴鲜血,沿着他那英气十足的脸颊缓缓滑落。
下一秒,一颗高速飞行的子弹穿过再无阻拦的舷窗透入吊舱,它的动能较飞出枪口时衰弱了不少,仍可以对人体构成杀伤,而它像是敬畏勇者,竟然从那名站着的军官身旁飞过,然后打在了钢制舱体上——只听得啪当一声,旋即有人吃痛地叫了起来。
这时,始终保持站姿的军官不紧不慢地走到已经没有了玻璃的舷窗前,静静望着前方的茫茫山林。视线无法穿透树木的枝叶,亦无法找出射击者的位置,可他仿佛感应到了一些东西,眼神竟然有些迷离。之后直到吊舱上升到战舰侧舷的升降台,子弹未再袭来,这名军官全然不顾脸颊的伤口,也没有前往舰桥或是其他地方,他让升降台的值守舰员给他接通电话,然后对着电话交待了一通。
当他放下电话,舰艏和舷侧的主炮开始转动,炮口齐刷刷的指向了军官直视的那片山林。
片刻过后,舰上的主炮开始轰鸣,威力巨大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地面。那座山丘从山顶到山腰,偌大一片区域旋即笼罩在一场猛烈而又持续的风暴当中。
在诺曼战舰的舷侧升降台,领口佩戴金质徽章的军官摘下军帽,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慢慢擦拭自己脸上泥水、汗水混杂的污渍,以及那道依然在淌血的伤口。当手帕碰触伤口,他既不皱眉也不咬牙,仿佛毫无痛觉,低垂的目光里似乎藏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片山林之中,魏斯没有在纷飞的弹片中无畏无惧地奔跑,而是抱着步枪,蜷缩在一条大约两尺深的沟壑里,一棵被炮弹炸倒的枞树横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炮击隐蔽所,但它并不绝对安全。诺曼巡洋舰主炮发射的高爆弹,能够彻底夷平落点周围二十尺以内的地面,爆炸冲击能够对两百尺以内的生物构成致命杀伤,弹片的覆盖半径则可以达到四五百尺……值得庆幸的是,敌人是对这座山丘的一大片区域展开无差别轰击,炮弹并没有集中在某个地方,而且一艘巡洋舰的舰炮口径和数量,跟主力舰相比还是差了很远,何况它先前已经消耗了不少弹药,不可能在这里无所顾忌地展开炮击。所有这些因素交织起来,为这个差点干掉敌方指挥官的狙击手留下了一线生机。
明知自己的胞兄很可能在那吊舱里,魏斯依然亲手进行了狙击,且不管成效如何,至少践行了他回到洛林所做出的承诺。吊舱刚回到战舰,敌人就展开报复性的炮击,这似乎是个积极的信号。在之前的观察种,他也看到吊舱上有人受了伤,尽管伤势不重,继续留在战场上是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