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眯着眼睛,用左手推了推青铜油灯。
待黄闷的灯光照亮对面之后,才眺望案几另一侧。
看着正弯腰拱手的灌儿,淡淡地问道:“究竟何事,令汝星夜赶路,回到高密县?”
灌儿面色凝重,再拜,“高公,出事了!”
高倏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草席,“坐下,详讲!”
“诺!”
灌儿走到草席处,跪坐下来。
侧身。
双手放在大腿上。
先望了望首座,又瞅了瞅门外。
“无需担心,本官已将闲杂人等支开了。”
这句话像是安神药似的,让灌儿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她头上的发髻跟随着身体晃了晃。
轻柔的声音,自嘴里发出。
“高公,几个时辰之前,鲁山乡蔷夫,被两名闯入的贼子杀害,游徼也被他们带走了。”
她微微一顿,叹了一口气,“估计,三老那里也……”
高倏那一双宛如鹰隼一般锋利的眼睛微微眯起。
在竹简上又写了几个字
——蔷夫亡,游徼叛,三老暂且不知。
写完。
他把毛笔重新放在笔架上。
双手交叉,胳膊肘搭在案几上,用冰冷的双眸,盯着下方,淡淡地问道:“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灌儿坐姿端正,点了点小脑袋。
“属下在墙角蹲着的时候,清晰听到了。”
“说!”
“他们二人,是为了追讨鲁山乡各里粮食,才会杀入蔷夫之家。恰好游徼与蔷夫一起痛饮……也一起被他们拿下了。”
“咚!”高倏用拳头,恶狠狠地砸了一下案几。
盛有墨汁的碗疯狂的颤动。
数十滴墨汁借着跳动的后劲儿,从碗里蹦了出来,染黑了案几表面。
然而,高倏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他脸阴沉的,比墨汁还要黑。
拿起竹简,挪了挪位置,生怕被墨汁污染。
牙关咬的“嘎吱嘎吱”响。
他气的,破口大骂:“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事情尚未办妥,就私自庆祝?现在好了,误大事也!”
“呼!呼!呼!”
高倏气的,喘息声都变得沉重。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到底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双手狠狠地按着案几表面,他皱着眉,诘问,“作为一乡有秩蔷夫,其门口的常备士卒呢?别告诉本官,那两个贼人,竟然以一当十,毫发无损的杀了进去!”
灌儿拱手,吐字清晰,“禀高公。李伯那厮,为了对付负隅顽抗之里,加快征购进度,把士卒全都充进征购队伍了。因此,傍晚时分,劳累士卒,皆回去歇息了。”
高倏脸都绿了,声线颤抖,“这头蠢彘!干这种事,还敢放松戒备?大王当初怎么选了这么个东西担任有秩蔷夫!”
猪队友!
当真是猪队友!
他现在恨不得让李伯活过来,自己亲手杀他个千八百次!
原本很容易就办妥的事情,到了这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麻烦了?
猪!
猪啊!
灌儿见自家老大正在气头上,思考能力有所下降。
急忙安慰,“高公息怒,近十年来,鲁山乡从未发生游徼、蔷夫被杀之事,估计二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杀入其所居之地。”
“属下认为,当务之急,是立刻组织人手,保护粮食藏匿之所,防止被贼人偷袭。”
“二人杀了李伯之后,让张仲带路,前往安磨居住之地了。估计,现在很可能已经拷问出粮食藏匿之处了。”
她总结道:“时不待我!不能久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