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未亮,东方地平线上那一抹鱼肚白尚在酝酿。
习惯早起的刘安穿着几件轻薄的丝衣,拿着一壶酒,端着几块昨夜制成的豆腐,在凉亭中沐浴清晨的凉风,独自阅读从淮南送来的校正简牍。
正所谓“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
睡觉只会浪费时间,有这等功夫,何不在享受天下大道?
《淮南鸿烈》成书已九年,刘安深知,没有绝对完美之书,只有不断校订,才能保证书籍的真理性质。
饮酒读文,是他这辈子除了皇位之外,最大的爱好,因此,对待起来,格外用心。
清晨思维最清醒,此时校订,可使此书大成!
刘安左手单捧竹简,右手抓了一块柔嫩的豆腐,塞进嘴里。
自从第一次做出来,他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柔软、清香,撒上盐……孔丘尝了,都会忍不住喊上几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如是哉!”
刘安咽下嘴里的豆腐,再酌上一杯清酒,顿时清爽透骨!
忍不住放声,诵读手中这篇精彩的文章:
“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
“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
“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
“哈哈,好一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彩!”
“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晋昌,八人果然大才!本王得之,乃天幸之!”
“有此八人,诸门客,吾杂家焉能不兴?”
刘安激动地拍拍手,放下竹简,豆腐也顾不上吃,又拿起一卷,迫不及待地打上眼,欣赏诸门客送来的新文章。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
“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刘安闭上眼睛,回忆脑海中尽淮南之力绘制而成的大汉地图,将这种学说原理对应上去。
叹道:“难怪南之大江、北之大河,皆自西向东。天圆地方,西北高、东南低,应如是!”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慢地睁开眼眸,再次吃了一块豆腐,品味其中的道理,连连点头。
又学会了一件事。
今天早上参悟大道很成功。
刘安晃了晃酒壶中几乎见底的酒,无奈的摇摇头。
一旦沉浸在某种事情里,总会多喝几杯,希望待会不会肚子痛。
吃下陶碗中最后一块豆腐,刘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突然,一旁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安眨了眨平淡无波的眼眸,打量声音传来的方向。
遂昌飞奔而来,扑通单膝跪地,拜曰:
“大王,稷下侯求见。”
“哦?他来作甚?”刘安灿烂笑着,摇摇头,转回身子,不急不慢地收拾亭台上打开的竹简,淡淡的道。
遂昌头压得更低了,捧着手中用帛书撰写的竹简,道:“其以夷安公主夫君之名,前来拜谒!”
“嚯。有趣,竟以主婿身份来之,本王还以为其年少气盛,会以匡人之身前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