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元休在叫她,可她不想理会。她听到身边似乎人来人去,可她也不想理会。她听不到那些劝她喝药的话,听不到那些唤她醒来的话,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噪音,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或者只有一片空白,才会让她不至于这么痛。如果就这么让她走了,或者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流到元休的手里,流到他的心底里去。
元休的眼泪也无法抑止,他紧紧地抱着刘娥,哽咽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小娥,你要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
刘娥看着他,眼中尽是惶惑无助,她轻轻地问:“我做错什么了?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元休心中大痛,一时竟是无话可解释。是啊,她作错什么了,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了她,她也喜欢了他。她没有狐媚自己,也没有刻意勾引,更没有不顾廉耻,没有费尽心机往上爬。府里那些女人给她的罪名,她一项也没有。父皇给她的罪名,更是不存在。
可她为什么受这样的污名,更凭什么受这样的罪!这又是谁的错?
他想到初见时,她拥着那样的勃勃生机,尽管当时自己慌乱无措,可后来细想起来,她的狡黠、她的机灵,甚至是她的活力,都是多么的可贵。是他硬要诱她进王府,是他自以为是地要把自己的爱给她,可他又带给了她什么呢?是她在府里的小心翼翼,是她受乳母的严厉挑剔,是她受潘氏的栽赃陷害,是她受伤受惊,是她被父皇责罚,她被赶出府,在大雨夜独自扔在效外,受这样的痛苦,失去孩子,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力量。
元休抱着刘娥,哽咽地道:“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够保护好你,是我错估了自己的能力,是我让你受累受苦,甚至失去我们的孩子。小娥,我求求你,别不要我。你若是也弃我而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倒不如也死了算了……”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刘娥的手掩住了他的口。
刘娥看着他,缓缓地摇头。这是自她昨夜醒来后,第一次肯对外界的事物言语,有所反应。
元休大喜,忙握住她的手,道:“小娥,我保证,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永远永远不会负你。我保证,我会接你回家的,从此以后我们就会永远永远都在一起。我们还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子,我保证,我们一定会苦尽甘来。”
刘娥没有说话,元休轻轻地拿起药碗,先含在自己口中,然后对着刘娥的嘴唇,缓缓地送入。
刘娥轻颤一下,这一次,她没有吐出来。
元休轻拭了一下嘴角,又含了一口药喂过去。
药水在刘娥的口中停留片刻,咽了下去。刘娥的眼角,又有泪水悄然流下。
一碗药就在这样的送服中缓缓喝完,元休将刘娥轻轻地躺回床上去,一缕日光自破裂的屋缝中射入,正照着刘娥的半张脸。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睫毛上一滴泪珠在阳光下映出七彩流光。
元休痴痴地看着刘娥,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