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属臣见他神情有异,急问:“王爷,出了何事?”
赵元俨指了指那洒落地上的茶碗,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当时他看到茶水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心里升上的头一个念头就是“茶水有毒”,手一抖,下意识地就将茶碗打翻了。
他长在宫中,也听过许多宫庭秘闻,想当年的蜀主孟昶,吴越王钱俶,都是在宫中饮宴之后了,回去之后便死得莫名其妙,这算是众人皆知的。还有些外头众人不知道的事,却也是更多。
再看那陌生内侍,见他打翻了茶碗,居然还从容镇定,显见是有恃无恐。那么他背后之人,必也是个不怕他追究的人。想到这里,更是心惊胆战。
他的属臣见他如此,也有几分猜到,就有一人忙站起来出门去打听,过得片刻匆匆回来,见赵元俨已经叫人收拾东西要离开,当下就道:“臣方才去打听过了,这个内侍,却是从资政堂出来。”
赵元俨一惊:“你说什么?”
那属臣原也是同他猜的一样,以为这内侍是后宫派来的,本是心有不甘,想找其中是否有可兴的风浪,哪晓得一问之下,居然是从资政堂出来,也吓了一跳。当下忙来同赵元俨道:“方才资政堂中,正是诸位宰相重臣们在商议遗诏的事情,却不知是哪位……”却不知是哪位,叫人给赵元俨送茶来。
赵元俨既怒且恐,若是刚才是害怕,现在则是更深的绝望,他颓然坐下,叹道:“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在场,却无一人站在我这边,这才是、这才是……”他把“这才是”说了几遍,却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来。他只道宰相们不愿意太后掌政,两边相争之下,必要拉拢自己。可是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不先动手,反而先联后来对付自己。
刚才那杯茶,到底有没有毒?可是他不敢去尝试,不敢为了一个如今看来已经是极低的可能性,去赌自己这条命。
赵元俨坐在那里,忽然间似苍老了许多,他缓缓站起来,哑声道:“罢了,我们出宫去吧。”
赵元俨出宫之后,刘娥就已经得了消息,不由冷冷一笑,那些宰相们固然排挤她这位皇后,可是对于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八王爷,只怕更容不得让“兄终弟继”那种乱了朝纲之事,再度发生吧。
张怀德此时方明白刘娥的举动,方才她端起茶,就是想到这一招,却没有出手,反而叫自己送茶到资政堂去,让宰相们出手。想来,这正是看看那些宰相们智慧和忠诚的时候。
张怀德忍笑道:“奴才还以为这位爷既然敢存了此心,必有过人的定力,不想也经不得这区区一吓。”
刘娥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迪、王曾他们,反对的是丁谓以我为幌子企图独揽朝政的行为。太后,不过是一个内廷妇人罢了,纵然临朝,也不过是丁谓的傀儡。而燕王,却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亲王。太后临朝,朝堂诸公们还能够有操作余地,还可以隔绝内外,若是亲王摄政,他们还能操纵谁,隔绝谁?”
张怀德低头,呐呐不敢言。这时候雷允恭来报说,妙姑来了。
刘娥点头,宣那道姑进来。
刘德妙进宫拜见太后,姿仪万端,宛如姑射仙人一般。
刘娥见了她这般风姿,不由赞了一声,叹道:“妙姑,你说这道家的长生之术,真的灵验吗?”
刘德妙怔了一怔,忙道:“太后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