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大喜,这话正是他昨晚的情形,只觉得说到心底去了,兴奋地道:“正是,大娘娘如何知道的?”他是刘娥的儿子,却从小由杨媛抚养,算得有两个母亲,公开场合便称母后母妃,私底下却是叫刘娥为大娘娘,杨媛为小娘娘。
刘娥笑道:“我也曾经历过这种时候,那还是在……”她抿了抿嘴,那还是在什么时候,那年先帝当时还是韩王,她初入韩王府,先帝亲执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读书写字。她到了十五岁才开始习字,自然写得拙劣之极,连她自己都学得失了耐心,倒是先帝教她的耐心还足些。到后来有一天忽然间上了兴致,兴奋地十几天写个不停,废寝忘食。
想到这儿,笑容越发温和起来,再看着小皇帝,如今也有十二岁了,长得越发像先帝,心头一软,不由地将本来十分的严厉打消了七分。细想了想,缓缓地道:“写字是好事,可是今日朝会,才是最要紧的事。你若是休息得不好,呆会儿困倦起来打个呵欠的,岂不是叫臣下们笑话。”
小皇帝也一凌,站直了身板道:“儿臣绝不敢犯困!”
刘娥也站了起来笑道:“睡不好自然犯困,你又不是铁打的,一次不犯困,保不得次次不犯困。你是官家,别人劝不住你,你得自己有分寸。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跟小时候似的要你小娘娘派人看着你睡觉吗?”
小皇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去。
小皇帝从小被杨媛溺爱太过,偶有些贪玩贪吃的小儿习性,便是杨媛问起来,也只是撒个娇儿便混过去了,只不过罚得跟随的人罢了,结果于小皇帝来说不痛不痒,依旧没什么长进。到了刘娥跟前,只是含笑看着小皇帝让他自己把事情原末说出来。小皇帝虽然小,但是对错还是知道的,能在杨媛面前混赖过去便算了,当着刘娥炯炯的目光,自己要把错事说出口来,不免越说越心虚,虽然刘娥不责不骂,却比骂了责了还难当。一件事说出口之后,下次再遇上同样的事,一回想便心虚起来不敢再犯了。
刘娥看着小皇帝的神情,知道教育效果已经达到,便不再说,拉起他的手道:“走吧,今日是大朝会,你留神多看多学,只放在心里,知道吗?”
小皇帝乖乖点了点头,随着刘娥上朝而去。
今日朝会在会庆殿,议的本不是政务,而是大行皇帝安陵之事。因此上得朝来坐定之后,宰相王曾便把早已经备好的大行皇帝奉安之物,如珠襦、玉匣、遂、含以及大行皇帝生平服御玩好之具等流水般地呈上,供两宫亲览。
只是有一桩事为难,便是玉清昭应宫所供奉着三卷天书,以及无数祥瑞,乃大行皇帝生前最信奉最喜欢的东西,辅臣们商议不下,不知道如何处理为好,还请两宫示下。
“不知如何处理?”刘娥诧异道:“你们议了什么以至于定不下来?”
王曾看了枢密使钱惟演一眼,钱惟演上前道:“大家的意思,一动不如一静,天书供奉在玉清昭应宫都这么多年了,好端端地也不必变动。”
山陵使冯拯原为枢密使,当日丁谓任山陵使时兼着宰相,却不料刘娥任了他为山陵使,却把枢密使之位给了钱惟演,虽然名义上略升点,实则明升暗降,去了权力。且如今山陵已经完工,这山陵使一职也到了终点,尚不知道回来之后能任何职。眼见钱惟演开口,便起了针对之心,便道:“这话不能这么说,大行皇帝最敬上天,天书是上天赐与大行皇帝,依臣看,如今大行皇帝安陵,理应辟一宫殿,将天书专门珍藏,不可再示之于外。”
刘娥看了下面一眼,见了众臣的神色,也知道大部份如钱惟演所说的一般,一动不如一静。天书本是大行皇帝敬奉之物,谁也不敢拿这件事沾边,稍不留神,便容易被扣上一个“不敬先帝”的罪名。因此宁可增了,不敢减了。
王曾却是决意先拿天书这件事开刀,大行皇帝晚年信奉天书祥瑞,浪费帑银无数,众臣纵然都不以为然,却也是随大流居多。天书的事一天不解决,天书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弊端便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