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元年二月,宸妃李氏病故。一个后宫老妃嫔的去世,本该是一件极小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如同一滴水落在水面上,溅不起一点浪花来。
这一日崇政殿两宫皆在,宰相吕夷简单独入见,回奏完朝事,忽然道:“臣听说大内有一宫妃病故,不知太后以何礼安葬?”
太后脸色大变,看了一眼赵祯,立刻站了起来道:“皇儿,你随我进来。”说着,拉着赵祯的手转入后堂,一直将赵祯送到保庆宫杨媛的手中,这才转回崇政殿,见吕夷简仍然拱手侍立着,她转入帘后独自坐下,这才脸带愠色道:“不过是一个宫妃死了,此事自有宫规处置。宫闱之内的事,何劳你相公在此饶舌?”
自吕夷简进献《黄台瓜图》之后,颇得太后倚重,自此掌中书省以来,亦是极少违了太后之意,此时忽然发难,实令太后又惊又怒。
却见吕夷简拱手道:“臣待罪宰相,事无内外,无不应当过问?”
太后听着这话字字刺心,不由地大怒,拍案而起直指着他道:“你——”忽然冷笑一声,声音寒冷如冰:“吕夷简,你又听说了些什么?”她顿了一顿道:“你又有何意图,莫不是想离间我们母子吗?”
太后素来极少动怒,吕夷简听得她的语气,心中微微胆寒,终究还是镇定地道:“太后若不念及刘氏一门,臣不敢言。若是念及刘氏一门,臣不敢不言。”
太后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坐了下来。她看了吕夷简一眼,见他仍是站着,放缓了声音道:“赐吕相公座。”
内侍罗崇勋早就机灵地搬了一张过来,吕夷简谢过恩坐下后,才又听得太后幽幽地道:“吕相,你这话是何意?”
吕夷简轻吁了一口气,这一步总算是押对了,这才放下心来从容地道:“臣是愚钝之人,只是有些事情,太后如今春秋正健,自然无人敢提,若是太后千秋万岁之后,那又该如何?”
太后立刻醒悟,轻叹一声道:“我如今才知道,谁才是真正忠心于我的人。实不相瞒,病故的宫妃,仍是李顺容,我已封她为宸妃。”
吕夷简深通典故,闻言脱口道:“宸者,帝王之所居也,古来少有用于妃嫔之号,唯有唐高宗时曾议此号加于武氏。宸妃之位,在四妃之上,仅次于皇后。太后待宸妃娘娘并不失礼,唯其如此,再以厚葬,举殡于洪福院,则更为圆满了。”
太后微微一笑:“吕相说得甚为有理,既然如此,则此番李宸妃的殡敛之事,皆由你全权处理吧!”她看了看身边的内侍,又道:“崇勋,由你帮着吕相处置李宸妃的后事。”
罗崇勋忙跪下应了,吕夷简也忙跪下,但见太后起身,直向内宫去了,两人这才站起身来。
罗崇勋向吕夷简行礼道:“奴才奉旨办差,一切均听候吕相公吩咐!”
吕夷简忙还礼道:“公公是太后最心腹的人,下官有一句话要先说定,为防将来有变故时早做准备,李宸妃不能马上下葬,当以水银保存凤体不坏,以檀木为棺,停灵于洪福院中。还有……”他沉吟了一下,罗崇勋忙道:“吕相若信得过奴才,有话尽量说出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