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正要上前,就听得那中年官员道:“二十一娘,她们已经唱了,你再抵赖不过,还是唱吧。”
檀香便不敢上前,刘娥捧着盘子,大气也不敢喘,只好奇偷瞧上面。
便见上首那美人娇嗔道:“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叫我唱,总以为生辰还能歇一天,偏你这狠心的,一日都不肯放过我。”她语气娇媚,听着不似抱怨,倒似撒娇,众人皆听得笑起来,都在说:“好生可怜,李郎君偏不肯怜香惜玉。”刘娥听来却莫名有一种悲凉,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那样富贵的美人,又怎么会有悲凉之意呢。
就见着那二十一娘站了起来,走到堂中,那八名小女伎便退到一边,如众星捧月一般。
二十一娘就等着琴师过门调子完皆,开声唱道:“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鬃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若说刚才那几名小女伎的声音清脆透亮,这二十一娘的声音,便如那勾人的情丝,百转千回,一字字一声声,都似在在听到的人心上挠痒痒似的,让人又酸又痒,又难受又舍不得。尤其最后一句“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时,更是一字三绕,莫说现场的那些风月老手,便是刘娥这种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听得,都觉得有些惆怅酸楚起来。
二十一娘唱毕归座,那李郎君便抱着她亲个不停,好不容易等停下来,檀香这才敢上前道:“娘子,您喜欢的牡丹酥送上来了。”
二十一娘整了整头发,懒洋洋地道:“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特特来禀。”
眼见精心准备的牡丹酥就这么摆上去,二十一娘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刘娥不禁为孙大娘叫屈。这牡丹酥是孙大娘的拿手绝活,只是做一回又费工又费糖又费油,素日不是大节大宴,孙大娘都舍不得做,也不是常去得胜后街的客户能吃得起的。孙大娘为了这单子,来来回回做了十几炉,就一炉出来的效果不好,孙大娘都睡不安稳,生怕到正日子的时候发挥不好,愁得白头发都多了一片。
只是这次灶日,她明明看着,跟孙大娘差不多手艺的师傅都有四五个。这三日在小厨房中,几方明争暗斗了几回,孙大娘和另一位卢师傅暂占上风,得了果子送到主桌的机会。只是,小厨房争得再厉害,在二十一娘面前,照样不能得她多看一眼,这争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刘娥不由得又往那桌上看了一眼,但见那桌上珍肴,精致无比,俱都是她平生未见,平生未闻的,就这么摆着,二十一娘却只是一脸倦怠,只浅浅地动了一点罢了。
但刘娥也只得这么一站,便被带出去了。倒是那李郎君见着小姑娘可人,吩咐一声,给了她一个小荷包当赏赐。刘娥忙收了,也不敢打开看,只跟着檀香下去了。
刘娥一步步地下楼,就听得楼上又起了歌舞之声,不由心念一动,忙对送她下来的檀香陪笑道:“姐姐今日辛苦了,想来也没有时间吃东西。谢谢姐姐今日指点我,小厨房还有些牡丹酥,我这就拿来给姐姐尝尝。”
她方才瞥见檀香的眼睛在那牡丹酥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知道她必是喜欢,忙以此来讨好。
檀香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小丫头倒乖巧,我就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