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演看着两人表白,心中竟有些百感交集,他定了定神,将雷允恭一拉,悄悄走出房间,还把门带上了。
走到门外,钱惟演望天,长长地吁一口气。
雷允恭跟在后面,不住道谢:“钱公子,今儿可多亏您了。要不然奴才这条命都要没了。”
钱惟演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反而道:“我刚才为了帮王爷说话,有些着急,未免口不择言,并非有意,还望公公见谅。”
雷允恭哪敢说个不字,赔笑道:“钱公子说的是实情啊,我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您能把刘娘子劝回来,这是救了奴才一命,是奴才要谢谢您才是。”他正说着,却见钱惟演往楼下走,忙问:“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钱惟演笑道:“如今已经没我的事了,我去喝杯酒。”
钱惟演走出去,楼下那茶博士早受他的吩咐缠住龚美,见他走了,这便是给了信号,当下就不再纠缠。龚美好不容易从这夹缠不清的人手里脱身,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刘娥,心中暗道:“苦也。”急忙冲上楼去,唯恐出了意外。
不想他冲上楼去,却见着原来钱惟演那包厢外,竟站着几个内侍与护卫,挡住了他。再看张旻笑眯眯地过来,低声同他说:“龚小哥别急,里头王爷在呢,别打扰了王爷。”
龚美心里咯噔一声,最坏的预感终于发生了,他还真不敢高声。他终究是个男子,在外头干活,比刘娥更能感觉到身份地位压制之恐怖。当下心中虽然痛苦愤慨已极,却也只敢低声哀求:“张给事,求您行行好,我妹子还在里头呢,让我叫她出来吧。”
张旻暗道他不识相,却也不愿在此时得罪他,只嘿嘿笑道:“你放心好了,王爷是个好性子的,刘小娘子与王爷也是极熟的,等会儿她就出来了,到时候你自己问她便是。”
果然过得不久,门就开了,但见刘娥低着头,跟着元休出来。见了龚美在外头,便说:“哥,我们回去吧。”
龚美心中极是难受,只低声问刘娥:“不是你说要出来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刘娥看了龚美一眼,叹道:“哥,原是我没想清楚呢。从孙大娘家,到瓦肆,再到王府,本来就是一步步过得更好,何必又折腾什么。”
龚美心中一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这周边站着的每一个人都叫他不敢说出来,而刘娥的态度,更是叫他无力说出口来。他软弱地、脚步虚浮地跟着众人走出茶坊,但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韩王上了马车,就伸出手来,拉着刘娥一同进了马车。龚美看着刘娥上了马车,随着王爷远去,而只能站在原地,与众人一起慢慢地跟在马车后头回府。
龚美心中充满了沮丧,只有在这一刻,他才如此刻骨地明白,他已经永远失去她了。或许,他永远也不曾得到过她,一切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白日作梦。如果没进汴京城,这样的梦或许有可能会实现,但进了汴京城以后,他就发现,他根本没有能力让她居于他撑起的那一方天空下。他太弱,而她要的世间,远胜过他能撑起的。
过了两日,他被叫到后院,见着了刘娥。
他看着此时的她,似乎已经与过去有了不同,那并不是穿着打扮带来的改变,而是一种眉宇间的气质。这种改变他形容不出来,想来想去,只想到刘娥当日对他说过的比喻。她说汴京人如同那大富人家娇养的吃饱了的狸猫,而外路人便如那野外饿瘦了的狼。
那么刘娥如今的模样,让他有了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