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许王府的寝宫内,依旧亮着烛火。
元僖依旧埋首案卷之中,张良娣只着了小衣,在元僖面前晃来晃去了好久,元僖似根本没看见,她也彻底放弃了对于今夜的努力,只得柔声俯在元僖的耳边道:“王爷倦了吗,要不要妾身拿把热毛巾擦擦脸?”
元僖嗯了一声,仍未抬头,只是接过热毛巾胡乱地擦了擦。
张良娣咬咬下唇,再度柔声道:“王爷累了吗,要不要柔儿为您揉揉肩膀,揉揉太阳?”
元僖点了点头,张良娣忙轻巧地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为他按摩着两边的肩膀,顺着一直到背部。然后,解开他头上的束发金冠,散下头发,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头皮、两边的太阳穴。
元僖只觉得浑身舒畅,满意地嗯了一声。
张良娣轻声软语,在他的耳边柔柔地道:“王爷,看到您这么操劳,妾身真是心疼!又没人赶着您催着您,您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做呢!”
元僖忽然用力握紧了张良娣的手,张良娣一痛,惊得险些叫出声来,烛影摇曳映得元僖的脸有一半在阴影之中,他紧咬着下唇,形成一个凹槽,眼睛却是看着前方,道:“因为我要证明,我是最好的,我做得最努力;因为我只有这一个机会……”
张良娣怔怔地看着他的神情,不敢再说一句话。
元僖坐在烛影里,看着远方,他等这一个机会,已经二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年啊?
二十年来,父亲的眼中,只看到了长子元佐,何曾看到次子元僖。只有元佐被父亲亲手抱着上马,手把手地教写字,射猎赋诗、出征会使、商议国政,父亲的身边,永远都是元佐。多少次他祈求上苍能够给他一个机会,让父亲能够看到他。只要有一个机会,他将用尽全力,来证明,父亲最出色的儿子,不仅仅是元佐,还有他元僖。他会比元佐更努力、更珍惜每一次机会,做得更好!
二十年来,眼看着元佐得到一次又一次的恩宠和机会却毫不珍惜,他的心中像是永远有一团火在烧。可是这样的恩宠和机会却永远不肯降落到他的身上!
既然上苍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只有自己去争取这一次机会。那一天的重阳节,金明池宴罢,他带着诸王,有意经过元佐的府邸。他引着大家喧闹的时候,那团火就一直在他的胸中烧灼着,直到他咬着牙,终于松开了手中的海东青。
那天,他的海东青飞进了元佐的后花园中。
生死祸福,在此一举,然而这一次的赌注,他赢了。
他赢得了父亲,赢得了皇储之位,赢得了天下。
所以,他不能放松,他要抓住这倾尽生死博来的机会,来让父皇,让群臣,让天下看一看,大宋最出色的皇子,不是赵元佐,而是他赵元僖。
许王元僖自就任开封府尹的第一天,就到任就职,勤于政事。雷厉风行地革新除弊,每日里殚精竭虑,席不暇暖,一扫开封府多年无主而形成的颓风惰习。
皇帝得到开封府判官吕端、推官张载的报告,欣慰地点了点头。
腊月二十四日,是辞社日,此日之后,民间不再开火,因此也叫“过小年”。宫中多在此日设宴庆祝,这一年,皇帝在对诸王赐宴时,特地对许王进行了嘉奖。
当皇帝含笑看着元僖时,当众人的眼光全部注目在元僖的身上时,元僖伏地谢恩,只觉得眼前一热,差点落泪。他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