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无奈,这边托了杨媛照顾皇子赵受益,另一边自己尽心安抚赵恒,便是召见阁臣,也要乘他下午午睡间暇去。
这边赵恒见了她来,这才安静了,一口一口将药喝了。他看着空碗,不由轻叹一声:“人生在世,苦多乐少。朕很想知道,死后又是怎么样的境界。”
刘娥听了这话只觉不祥,阻止他再说下去:“官家休要这样说,不过小疾,过些日子就能好的。”
赵恒见她不悦,也不反驳,只好脾气地笑笑,转身却对周怀政道:“你去找找楚王当年给朕的那几卷道藏拿来,每天晚上睡前念给朕听。”
刘娥无奈,只得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道:“要不然,我给你读些诗词罢。”
赵恒只是一时脾气发作不能自制,此时情绪缓和了过了,反而歉意地拍拍刘娥的手,柔声道:“朕没事,朕只是一时难受,你事情多,先去忙吧。”
刘娥道:“那我忙完了,我来陪你。”见赵恒点了点头,她就扶起赵恒,为他解开头发缓缓梳头:“御医说,每日梳头,能够活络血脉,会减少头痛……”
赵恒不说话,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梳子在头皮上轻轻梳通,情绪也慢慢平息。
就听得刘娥轻声道:“等用过晚膳,让我来给你读几段书吧,是道经,还是诗歌,或者是杂记也好……”
赵恒叹道:“不管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念奏折。朕已经看了一辈子,听了一辈子,如今朕只想清静清静,有事你处置就好。”
周怀政端着道藏经书进来,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凌,瞟了皇后一眼,见皇后正专心为皇帝梳头,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刘娥这边梳着头,一边心中暗叹,赵家皇子,年轻时也都是弓马娴熟的,只是当了皇帝以后,习弓马的时间少了,用于公务上的时间多了。近年来又因为无子之事,深为劳神,及至皇子降生,又处处不放心,终是心脾亏损,体质衰退,夜梦失眠。太医说心生火则伤肝,肝木又克制脾土。因而脾气暴躁,经常忘事,情绪冲动。只能切忌劳神,切忌大喜大怒,再慢慢调理,或可有好转。他天性温和内敛,可偏又让他成了官家,身上扛着千斤重担,却还想事事周全,可不就把自己逼成这样了。
她自然是知道,朝堂上的臣子们,对她插手朝政有意见,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大宋开国至今不过三朝,如今皇子年幼,她若再不理政事,将来岂不是后汉刘家李后,后周柴家符后这样的下场。也因此皇帝到此时更不能放手朝政,而唯一可信可托的,就是她这个皇后。
朝堂上的臣子们不再乎换个皇帝,唯有他夫妻母子三人,才是最不能放开权柄的人。否则的话,便是落到开宝皇后宋氏与德昭、德芳这样的下场,也是她不可接受的。
她的头上悬着这把剑,哪里顾得了什么人言物议,什么牝鸡司晨。朝臣们不服,宰相们不悦,那又怎么样,到他们夫妻母子失权失势的时候,又有哪个满口大义的朝臣,会救他们于水火?
御香袅袅,延庆殿中静悄悄地,但听得刘娥的声音……
每日的奏折依旧发下,自赵恒病倒,为了安抚朝政,刘娥下旨提拔了一批官员,直言敢谏的鲁宗道被提拨上来,八王元俨的王爵重新恢复并赐宅第,曾经同样在澶渊之盟中立下大功的曹利用被任命为执掌军政的枢密使,皇后长兄刘美任命为洛苑使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