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颜悦色道:“这原也不是为你开的先例,昔日先帝也曾对楚王拜太师封使相授州牧,也赐这‘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我不过是援例而已,你只管领受罢了!”
但是楚王昔年曾入驻东宫为皇储,是真宗同母长兄,且真宗之所以赐其剑履上殿不拜不名等,多半也是出于楚王避忌,早已经多年告病在家,所谓的剑履上殿不拜不名等,便也只剩下象征性的荣誉而无实际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了,若是有臣子可以佩剑上殿见君不拜君王不能直呼其名,岂非有违君臣之道。
燕王却未想到这一层,只是暗地里想了一下,他如今是皇帝的亲叔叔,又是唯一在朝的亲王,和楚王相等的待遇,便是受之也算不得什么。虽是这样想着,表面上却须惶恐谦辞了甚久,这才敢谢恩领受,接过了捧上来御赐的印信服绶剑履等物,再交与旁边的内侍捧着。
他跪在地下已好一会儿,此时尚未起身,却听太后笑道:“我还有一样东西赐于你的,江德明,你捧过去给八大王罢!”
但见江德明捧着一个银盘过来,送到他面前道:“大王请收!”
燕王抬眼看到银盘之物,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轰地一声只觉得魂灵似已经离了躯壳而去,但听得太后清冷冷地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八弟你也太不小心了,先皇御赐的东西,你怎么好随便乱丢,这要是教有心人拾去,惹出祸端来,你就难逃其疚了。”
那清冷冷的声音,一字字如同一锤锤敲打在他的心头,只觉得灵魂慢慢地回归躯壳,挣扎着起身,颤抖着拿起银盘中的玉佩,果然是他在十余日之前,亲手交与李顺容的信物。他惊骇地看着太后,脑中急速地转着念头: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她会拿他如何治罪,到时候自己该怎么想办法拉上宗室群臣们……
太后微微一笑,拖长了声音慢慢地道:“幸而李顺容拾到了交给我,这才免去你的糊涂过失,八弟,你该谢谢她才是!李顺容出来吧!”
燕王凝神看着屏风后,李顺容慢慢地走出来,她低垂着头,手微微颤抖,看上去比他还紧张一些。
燕王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茫然地站起来,依着太后的吩咐茫然向李顺容行了一礼道:“多谢顺容!”
一个时辰前,李顺容怀着惶恐的心进入崇徽殿,却见珠帘垂下,太后在帘内道:“莲蕊,不必先礼,先进来吧!”
李顺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小内侍打起帘子来,只得低头进了帘内。却见太后指了指下首边道:“你且坐下,我有个人要让你认认。”
李顺容瞪目结舌,她本来就反应不快,此时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有一言不发,依命而行。
那一日听了梨茵的劝,她本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情况如何,她决不会让自己变成对付太后的一支枪。又想起戴修仪的遭遇来,心中越发胆寒。宫廷纷争,远非她一个小妇人能够明白的,她只怕站了哪一边都不是,做了什么都是错。她虽生性怯懦,但却有一股常人不知的倔强,索性打定主意闭口如蚌,任是谁也不理会。那日见燕王离开,但已经打定主意,倘若再有人来逼迫,不过是一死了之,也免了他人受牵连。
她侍奉太后一场,深知太后之能,今日见太后忽然接她入宫,想是那日之事,泄露到太后耳中了。虽然见太后神情和蔼,心中更是不知所措,更是怕太后冷不丁地问个什么事情,当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她心头想着事情,脸上更加木然,神情显出永恒的迟疑呆缓来,但听得太后道:“宣进来吧!”
李顺容斜坐着,看帘子外大总管张怀德引了一个布衣男子进来,大吃一惊。她是先帝的妃嫔,何以无端让她见一个陌生男子,不知何意,心里这般惊疑,越发地低下头来不敢再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