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礼自三十岁后已经很少跟人动手了,毕竟他身在宦海,背靠门阀,又得朱氏宗主的赏识和器重,可以调动的资源超乎想象,无论再棘手的事,吩咐一句下去就能处理的妥妥当当,没什么可以值得他亲自出手的。
所以这些年没人知道朱礼的武功究竟到了几品,都明玉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朱礼的威压时还是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心口仿佛被千斤巨锤一下下的捶打,手脚束缚在原地,有些动弹不得。
不过都明玉也算了得,双脚微微一踩,力从地起,气沉丹田,右手猛的往前一甩,长袖翻飞,意态翩然,行云流水般退开了三步,终于摆脱了朱礼的气场,浑身登时一松,背心渗出了几道汗痕。
“否则,天师道百万道民,都不会忘记朱氏在背后捅的这一刀!”
“哈哈哈!”
朱礼仰天大笑,缓缓起身,道:“回去告诉杜静之,他在永宁县犯下的血案,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他清算,席元达的死,只是给他提个醒。”
永宁县就在永嘉郡的治下,朱礼身为永嘉太守,有牧民安境之责。永宁县刘氏一族,被席元达用鹿脯毒计灭了满门,朱礼当时为形势所逼,不能阻止,等到现在攻守之势互换,岂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再者,天师道乃是天下万民的正一之道,区区杜静之,土鸡瓦狗辈,安敢将天师道视为囊中物?”
都明玉冷冷道:“如此是谈不拢了,在下告辞!”
他转身就走,朱礼突然对朱聪使了个眼色,朱聪一愣,顿时心领神会,故意用都明玉可以听到的声音,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要不,我送他一送?”
朱礼似乎余怒未消,好一会才闷哼一声,道:“去吧!”
朱聪快步追到身边,笑道:“都郎君,请!”
都明玉神色淡然,拱手道:“请!”
等两人离开,一个红衣女郎从偏门走了出来,年不过十六,容貌甚美,峨眉淡扫,皓齿红唇,墨玉似的眼眸透着灵动的狡黠和机敏,蹲在朱礼身边,为他轻轻捏着大腿,道:“阿父,子明大兄虽然读书明理,但不通世故,让他去和天师道的人交涉,会不会……”
朱礼满脸溺爱,摸了摸她的长发,道:“子明被人戏称两脚书,可不是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若要阿父说,他实则比这世间很多人都要精明和世故,只是,你年纪尚小,还看不透这些……”
红衣女郎不依的揪住朱礼的长髯,皱了皱鼻尖,娇嗔道:“阿父,你小瞧人!”
朱礼哎呦呦的叫着,道:“轻点,阿父的胡须柔弱的很,可经不起你这般摇晃……”
“不嘛,你要不说出大兄哪里世故,瞧我放不放过你!”
“好好,我说,我说!”朱礼为了保住长髯,只好缴械投降,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道:“比如方才,他明明知道都姓起始于郑国的公孙子都,却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向我请教。为什么呢?是因为前日我在翻看《左传》时被他遇到,以他的学识,只要远远的看一眼,立刻知道我已经读到了庄公十四年,公孙子都即将身死,故而了解这一处典故。向我请教,只不过是为了刻意讨好我罢了。”
“啊?”红衣女郎眨了眨眼睛,秀美的脸蛋浮上一丝不可思议,道:“我还道大兄真的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