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兄长早知道他的用意,为何还要我听从于他呢?”
“别忘了,孟行春在扬州的一切行动都要密奏主上,他的意思,就是主上的意思。若是主上想让贺魏不和,魏氏出了魏度这样的孽子,授人以柄,你避祸还来不及,岂敢反对?”
“主上的意思?”
“你也不想想,扬州被八姓门阀控制的太久了,前后来了几任刺史,没有一个能在扬州待的长久。主上为了解决这个局面,甚至派了柳权过来,出身柳氏,本朝最显赫的家族,兄长又是当朝中书令,可结果呢?还不是灰溜溜的离开了扬州?”
魏文暄不以为然,道:“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而士大夫多出自门阀,此为我大楚立国之本,八姓羁縻扬州,作而行之,也是替主上牧守安民而已。”
“话所如此,可主上毕竟不是先皇啊!先皇重用天师道,重用各姓门阀,愿意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但在当今的眼中,门阀和天师道都是掣肘,是阻碍,甚至是博弈的对手!”
陆宗周昏聩的双眼中闪烁着无法估测的睿智,道:“所以,才有了义兴变乱的滔天火光,才有了天师道在扬州的诡异败局。任何可以削弱对手的机会,主上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因此孟行春宁可得罪贺氏这门皇亲,也要死命的趟这滩浑水,目的很简单,让八姓反目成仇,互相攻讦,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朝廷的机会就来了!”
魏文暄猛然惊醒,道:“孟行春真正想要的功劳,不是破获掠卖良人的大案,而是分化扬州八姓的机会?”
“对!多好的机会啊!”
陆宗周笑意中透着几分戏谑,道:“魏度差点害死了朱凌波,朱智又从上虞劫走了魏度,你是君子,雅量高致,却也未必没在心中存有芥蒂,更遑论他人?一旦有了芥蒂,再想消除可就千难万难,天长日久,等这点芥蒂逐渐壮大,八姓必将内乱。”
魏文暄接过话题,道:“魏度又供出了贺捷,会稽四姓里孔贺交好,虞氏跟魏氏交好,贺魏出了事,孔虞不会不管。朱氏独木难支,必会向顾、张和陆氏求援,如此,吴郡四姓全部站在了会稽四姓的对立方。看似一件掠卖良人案,却阴差阳错的将扬州八姓卷入其中……这……可惊,可怖!”
他感概万分,道:“可惜朱智号称江左诸葛,怎么看不透这一层?竟引狼入室,本想拿孟行春做挡箭牌,却被人反将一军,坏了八姓门阀的根本!”
“朱智何等聪明人,他若想为朱凌波出头,可以选择的办法太多,至少直接找到你,禀明一切,以你的为人,也不会包庇魏度。可朱智为什么选择手段最激烈的一种?是因为他想借此机会,给扬州门阀安排另一条出路!”
“出路?”
陆宗周慢慢闭上了双眼,道:“一条不同于义兴徐氏和天师道的路!”